學達書庫 > 約翰·格裡森姆 > 毒氣室 | 上頁 下頁
一二七


  「州長有什麼打算?」亞當問。古德曼和卡門放慢步子等著亞當。亞當在心裡告誡自己,放鬆些,一定要放鬆些。

  「誰知道呢?他想和你私下談,也許是市場分析對他有所觸動,也許他打算利用媒體做一次文章,也許他是真心實意想和你聊聊,到底為什麼我也不大清楚,但他真的顯得很疲倦。」

  「打電話的活兒還順利吧?」

  「棒極了。」

  「沒有人懷疑嗎?」

  「目前還沒有。坦率地說,我們對他們的攻擊來得過於迅猛,恐怕他們還騰不出空來追究那些電話。」

  卡門向他的哥哥投去不解的目光,但亞當此時根本顧不上她。

  他們停住腳步觀看了一會兒議會大廈門前臺階下面正在進行著的示威,然後穿過一條街道。「斯萊特裡那兒眼下有什麼新的情況?」亞當問道。

  「從今天上午十點起就一直沒有什麼消息。他的秘書打電話去孟菲斯找你,你的秘書把我這裡的電話給了他,所以他們才找到了我。他跟我講了聽證會的事,並說斯萊特裡要他的律師們今天下午三點去他那裡商議事情。」

  「這說明什麼問題呢?」亞當問道,心裡巴不得他的這位良師益友說出他們已經勝利在望了一類的話。

  古德曼感覺到了亞當的這種焦急心情。「我真的不知道。這是個好消息不假,但不知能持續多久,在這種時候召開的聽證會一般都是很不尋常的。」

  他們穿過另一條街道後走進了那所大樓。樓上的臨時辦公室裡鬧哄哄的,四名法律系大學生正拿著無繩電話忙得不可開交,其中的兩名把腳擱在桌子上坐著,另一名站在窗邊一本正經地講著話,還有一名正在房子的另一頭順著牆壁來回踱步,話機就戴在她的頭上。亞當在門口站住,想好好地欣賞一下這番景象。卡門則好像完全墮入了五里霧中。

  古德曼用很高聲的耳語向他們解釋著這一切:「我們每小時平均要打六十個電話,實際撥的還不止這些,當然,有時會碰上線路忙的情況。線路忙是由我們一手造成的,可以防止其他人打進去。在週末時進度要慢得多,熱線電話只有一名接線員值班。」他像一名正在炫耀最新式自動車床的驕傲的工廠主一樣作了一番概括。

  「他們在給誰打電話?」卡門問道。

  一名法律大學生上前一步向亞當和卡門作了自我介紹,他說自己玩得正開心。

  「想吃點東西嗎?」古德曼問,「我們這兒還有些三明治。」亞當謝絕了。

  「他們在打州長的熱線電話,」亞當告訴卡門,但並沒有多作解釋。這時他們聽到離得最近的一名學生變換了一種聲音並念了電話簿上的一個名字。他現在叫本尼·蔡斯,是密西西州希克裡弗拉特人,他說他投了州長的票,並說他覺得不應該送薩姆進毒氣室,眼下是該州長挺身而出對這種狀況給以注意的時候了。

  卡門很嚴厲地盯著她的哥哥,亞當對她置之不理。

  「這四位大學生是密西西比州立學院法律系的,」古德曼進一步解釋著,「從週五開始,我們已經起用了十幾名學生,他們的年齡不同,有黑人也有白人,有男生也有女生。格拉斯教授為找這些學生出了很多力,他本人也打電話,監理會的赫茲·克裡和他的小夥子們也在打。打電話的至少有二十人。」

  他們將三把椅子拉到一張桌子跟前坐下。古德曼從一個塑料冷藏箱裡找出一些軟包裝飲料放到桌子上,然後又繼續低聲講起來。「我們在這裡談話的當口,約翰·布萊恩·格拉斯正在進行一項研究,四點鐘時他會拿出一個研究概要。赫茲·克裡也沒閑著,在其他沒有廢除死刑的州裡有他的一些同行,他們正在核對各州是否在最近援引了類似法令。」

  「克裡就是那名黑人吧?」亞當問道。

  「是的,他是南部死刑監理會的負責人,非常幹練。」

  「連黑人律師也在盡力挽救薩姆的生命。」

  「赫茲在這方面對事不對人,在他眼裡這只不過是又一件死刑案。」

  「我很想見見他。」

  「你會見到他的,這些人都將出席聽證會。」

  「他們是義務工作嗎?」卡門問道。

  「差不多。克裡是拿薪水的,他的工作之一是監督本州的死刑案,但由於薩姆有私人律師,所以克裡只是在需要的時候才會參與,他無償地付出自己的時間,但他是自願的。格拉斯教授在法律學院拿工資,不過,這件事和他在學院的本職工作毫無關係。至於這些學生,我們每小時付他們五美元。」

  「這筆錢由誰支付?」她問。

  「由我們親愛的庫貝法律事務所支付。」

  亞當隨手抓過身旁的一本電話簿。「卡門今天上午要乘飛機離開這裡,」他一邊信手翻到黃頁電話部分一邊說。

  「我來辦這件事,」古德曼拿過電話簿說,「去哪裡?」

  「舊金山。」

  「我來看看有哪些航班。我說,這條街的拐角處有一家小熟食店,你們倆何不去弄點東西吃?我們兩點鐘時才去州長辦公室。」

  「我需要去找一家圖書館,」亞當看看手錶說。現在已差不多一點了。

  「去吃點東西吧,亞當。放鬆一下,我們還有時間同智囊團坐下來商量對策,現在你需要放鬆一下,吃點東西。」

  「我有點餓了,」卡門說,她此時很想同哥哥單獨呆上一會兒。他們從屋裡出來,房門在他們身後關上了。

  他們在破舊的走廊裡走著,還沒走到樓梯口時她便停了下來。「請向我解釋一下這是怎麼回事,」她抓著他的胳膊要求說。

  「解釋什麼?」

  「那間屋子裡的事。」

  「不是明擺著嗎?」

  「那樣做合法嗎?」

  「不非法。」

  「合乎職業道德嗎?」

  亞當深深地吸了口氣,望著牆壁。「他們準備怎樣對付薩姆?」

  「處以死刑。」

  「處死刑,進毒氣室,消滅肉體,把人殺死,隨便你用什麼名稱,但那都是謀殺,卡門,是合法的謀殺。那是錯誤的做法,我在努力制止它。為了和這種肮髒的行為抗爭,即便需要違反某些職業準則,我也在所不惜。」

  「那樣做是很卑鄙的。」

  「毒氣室也同樣卑鄙。」

  她搖了搖頭,不再說話。她記得二十四小時前曾和她的男友在舊金山一家路邊咖啡店裡共進午餐,但眼下她拿不准自己是在什麼地方。

  「不要為這件事責備我,卡門,現在是人命關天的時候。」

  「好吧,」她說完便向著樓梯走去。

  州長那間寬大的辦公室裡只有他和那位年輕律師兩個人,他們正坐在舒適的皮椅裡促膝而談。古德曼這時正帶著卡門匆匆去機場趕飛機。莫娜·斯塔克不知去了哪裡。

  「你看,這事好像有點怪,你是他孫子,但你認識他還不到一個月。」麥卡利斯特的聲音很平靜,透著倦意。「可我卻認識他很多年了。實際上,在很長一段時間裡他一直是我生活中的一個組成部分。我一直認為自己在盼著這一天的到來,你是知道的,我希望他死,希望他為那兩個孩子而受到懲罰。」他捋了捋前額上的頭髮,又輕輕揉揉眼睛。他的語氣很坦率,像是兩個談得很投機的老朋友。「可我現在卻拿不定主意了。我不得不告訴你,亞當,我在承受著越來越大的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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