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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三


  週五上午的《傑克遜日報》在頭版刊登了一條有關薩姆·凱霍爾請求召開赦免死刑聽證會的消息,隨文帶有大衛·麥卡利斯特州長的一張精美的照片和薩姆的一張粗糙的照片,文中充斥著州長辦公室主任莫娜·斯塔克對州長進行標榜的議論,通篇說的都是州長在作這一決定時有多麼地傷腦筋。

  麥卡利斯特自稱真正屬￿人民中的一員,是全密西西比州人民不折不扣的公僕,所以在當選後不久就設立了一條耗資巨大的電話熱線。這部免費電話的號碼在全州範圍內到處張貼,還不厭其煩地用公共廣告號召人們使用這條人民熱線。給州長打電話吧,他會傾聽你的意見,這是最完美無缺的民主,接線員時刻為你服務。

  麥卡利斯特和他的班子成員每天都要對打來的電話進行分析,這與其說他有耐心倒不如說是受到野心的驅使。他是個隨波逐流式擴人物,缺乏領袖應有的素質,只會把大量的金錢用於民意測驗。他最擅長的一套是先窺探出大眾關心的問題,然後再跳出來搖旗呐喊。

  古德曼和亞當則對這一點持有不同看法。他們覺得麥卡利斯特似乎是個過於關心自己命運的人,不大可能會有什麼創舉。那個無恥之徒只會計算選票,於是他們決定出道題給他算一算。

  古德曼一大清早就一邊喝著咖啡、吃著水果,一邊讀了報上的那篇文章。七點半的時候他要通了約翰·布萊恩·格拉斯教授和赫茲·克裡的電話。八點鐘時,格拉斯的三名學生已經坐在那間不怎麼雅觀的臨時辦公室裡開始喝盛在紙杯裡的咖啡。市場分析馬上就要開張了。

  古德曼講了一下這項計劃和需要保守秘密的事。他向他們保證此事不違反任何一條法律,只是為了左右一下公眾輿論。蜂窩電話就放在桌子上,旁邊還放著古德曼在週三複印的整頁整頁的電話號碼。那幾名學生的理解力都很強,一個個躍躍欲試,恨不能馬上開始,他們的酬金也是很可觀的。古德曼先打了一個電話進行示範,他開始撥號。

  「人民熱線,」一個很悅耳的聲音問答。

  「喂,我打電話是因為今天早晨報上的那條消息,就是那條有關薩姆·凱霍爾的,」古德曼慢吞吞地模仿著一種拖腔,他的語調顯然有待改進。學生們都給逗樂了。

  「你報一下姓名好嗎?」

  「好的,我叫內德·蘭開斯特,密西西比州比洛克西人,」古德曼看著電話簿回答說,「我支持州長,他是位很出色的人。」為了增強效果他又補充了一句。

  「你對薩姆·凱霍爾有什麼看法呢?」

  「我認為他不應該被執行死刑,他上了年紀,又受過許多磨難,我希望州長能赦免他,就讓他在帕契曼平靜地等死好了。」

  「好的,我保證會把你的話轉告州長。」

  「謝謝。」

  古德曼按了一下電話鍵,然後向他的觀眾鞠了一躬。「就這麼簡單,現在開始吧。」

  那個白人男生選了一個電話號碼。他的對話是這樣的:「喂,我是萊斯特·克羅斯比,住在密西西比州的比德。我的電話是關於處死薩姆·凱霍爾的事的。是的,小姐,我的號碼?555-9084。對,是的,密西西比州,比德,在富蘭克林縣。對。嗯,我覺得不應該讓薩姆·凱霍爾進毒氣室,我反對那樣做,我認為州長應該站出來阻止那件事。是的小姐,對。謝謝。」他打完後沖著正在打另一個電話的古德曼笑了笑。

  那名白人女生是個中年人,來自密西西比州一個偏遠地區的小鎮,她說話的口音自然免不了帶些鼻音。「喂,是州長辦公室嗎?太好了。我打電話是因為今天報上登的那條有關凱霍爾的消息。我叫蘇珊·巴恩斯,是密西西比州迪凱特人。是的。嗯,他是個老年人,沒准過不了幾年自己就會死掉,現在殺他對州裡有什麼益處呢?放他一條生路吧。什麼?對,我要求州長制止這件事。我支持州長,我認為他是個很不錯的人。是的。也謝謝你。」

  那名黑人學生有小三十的樣子,他乾脆直截了當地告訴熱線接線員他是個密西西比州的黑人,他堅決反對薩姆·凱霍爾和三K黨人的觀點,但同時也反對執行死刑。「政府無權決定一個人的死活,」他說道。他在任何情況下都不贊成死刑。

  事情就這樣進行著。熱線電話從全州各地一個接一個地湧進來,每個電話都是不同人打的,而且都各有一套反對執行死刑的邏輯。幾個學生越打越有靈感,他們模仿著各種各樣的口音,陳述著五花八門的理由。他們的電話偶爾也會遇到占線信號,一想到這正是他們自己把線路占滿的緣故心裡就覺得非常有趣。由於古德曼的口音,他扮演了外地打電話者的角色,他把自己裝成不同的廢除死刑主義者,在全國各地掛電話,他用的化名是形形色色的少數民族名字,選擇的地點也都是一些很陌生的地方。

  古德曼曾經很擔心麥卡利斯特會竭力追查熱線電話的出處,但後來又覺得接線員會忙得不可開交,不大可能會顧得上這類事。

  他們自己倒是真的很忙,就連約翰·布萊恩·格拉斯也停了課,他把自己鎖在辦公室裡,興致勃勃地用不同的化名在全城範圍內打著一個又一個電話。在離他不遠的地方,赫茲·克裡和他的律師們也在輪番向熱線電話灌輸著同一個信息。

  亞當匆匆忙忙趕到了孟菲斯。達琳正在他的辦公室裡絕望地整理著那像山一樣的文件,她指了指離電腦最近的一摞文件。「有關駁回調案複審請求的裁決放在最上面,下面是密西西比州高級法院的裁決,再下面是準備提交給地區聯邦法院的尋求人身保護令的請求,我已把該傳的都傳出去了。」

  亞當脫下外衣扔在椅子上。他先看了眼貼在書架上的一排電話留言條。「都是什麼人來的?」

  「有記者、作家、騙子,還有幾個想要提供幫助的律師。其中一個電話是加納·古德曼打來的,說是市場分析進行得很順利,不要給他打電話。市場分析是怎麼回事?」

  「你就別問了。第五巡迴法院還沒有消息嗎?」

  「沒有。」

  亞當深深地吸了口氣坐進椅子裡。

  「想吃午飯嗎?」她問道。

  「如果方便的話,給我來個三明治就行了。你週六和周日可以加班嗎?」

  「當然可以。」

  「我需要你整個週末都在這裡守電話和傳真機,真對不起。」

  「沒關係,我去給你買三明治。」

  她轉身離去,隨手帶上了門。亞當給莉的公寓裡打了個電話,沒有人接。他又給奧伯恩之家打,但沒有人知道她的消息。他又接通了費爾普斯·布思,他正在開董事會。他接著又給身在伯克利的卡門打了個電話,告訴她做好準備星期天飛到孟菲斯來。

  他看了一遍電話留言條,確信再沒有值得一回的電話了。

  一點鐘的時候,莫娜·斯塔克向州議會大廈州長辦公室周圍徘徊著的記者發表了講話。她說經過慎重考慮,州長已決定同意於下週一上午十時整召開赦免死刑聽證會,屆時州長將親自出席聽取爭點和陳述並作出公正的決定。她解釋說,這件事責任非常重大,生死攸關,但大衛·麥卡利斯特一定能作出正確的抉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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