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約翰·格裡森姆 > 毒氣室 | 上頁 下頁
一一二


  「是想寫一部有關你的生平的書。」

  「一部浪漫小說嗎?」

  「恐怕不是。他願意先向你預付五萬美元,以後再按一定的版稅比例付酬。」

  「好極了,臨死前的幾天我得到了五萬美元,我拿它們幹什麼用呢?」

  「我一直在拖延給他的答覆。」

  「你讓他見鬼去吧,我不感興趣。」

  「好的。」

  「我要你起草一份協議,把我的生平故事全權轉讓給你,我去世以後,隨你怎樣處理都可以。」

  「把你的談話錄下來不失為一個好主意。」

  「你是說——」

  「用一台小錄音機記錄在磁帶上。我可以給你找一台來,你可以坐在囚室裡敘述自己的生平。」

  「那太枯燥了。」薩姆吃完了愛斯基摩派,把木柄扔進廢紙簍裡。

  「問題是你怎樣看待這件事,你的事現在很富於刺激性。」

  「不錯,你說得很對。乏味透頂的生活,聳人聽聞的結局。」

  「我覺得一定會是部暢銷書。」

  「我需要考慮一下。」

  薩姆突然站起身來,連椅子下面的橡膠拖鞋也沒穿。他邁著大步在辦公室裡橫穿過去,一邊走一邊計數和吸煙。「十三乘十六點五,」他輕聲地自言自語,然後又做了幾次測量。

  亞當在一本拍紙簿上做著筆記,盡力不受那個在牆邊踱來踱去的身影干擾。薩姆終於停下來把身子靠在一個文件櫃上。「我想求你件事,」他盯著對面的牆壁說道。他的聲音很低,呼吸很平緩。

  「我在聽著,」亞當說。

  薩姆向椅子跟前走近一步,從上面拿起一封信。他把信交給亞當後又靠回到原先的文件櫃上。信是正面朝下遞給亞當的,所以他看不到信封上的字跡。

  「你幫我把這封信寄出去,」薩姆說。

  「給誰?」

  「昆斯·林肯。」

  亞當把信放在自己身邊的桌子上,眼睛審視著薩姆。薩姆此時卻正沉湎在另一個世界裡,他那疲憊的雙眼茫然地望著對面牆上的什麼東西。「我整整寫了一個星期,」他幾乎是嘶啞著嗓子說道,「可我考慮這件事已經差不多四十年了。」

  「信裡寫了些什麼?」亞當一字一頓地問。

  「道歉。我為那件事負疚多年,亞當。喬·林肯是個正直善良的人,是個好父親,我真是昏了頭無緣無故殺死了他。我向他開槍以前就知道那樣做是不會有好結果的,我一直很愧疚,非常愧疚。我現在別的也不能做什麼了,只能說聲對不起。」

  「我肯定這對林肯一家人會有些作用的。」

  「可能吧。我在信中請求他們寬恕,我堅信那是具有基督精神的行為。在我臨終之際,我希望能說聲對不起。」

  「知道在哪裡能找到他們嗎?」

  「麻煩就在這裡。我聽家裡人說過林肯一家還住在福特縣,他的孀婦魯比可能依然健在,恐怕你還得去克蘭頓打聽。那裡有一個黑人行政司法長官,要是我的話就會先去問問他,也許他瞭解縣裡黑人的一些情況。」

  「如果我找到了昆斯應該做些什麼呢?」

  「告訴他你是誰,再把信交給他,就說我罪孽深重,死有餘辜。你能辦到嗎?」

  「我很樂意去辦,不知道什麼時候辦比較合適。」

  「等我死了以後吧,眼下這件事了結之後你就有時間了。」

  薩姆又走到椅子跟前,這次從椅子上拿起了兩封信。他把信交給亞當後便開始在屋裡來回慢慢地踱步。一個信封上打印著露絲·克雷默的名字,沒有寫地址,另一封信寫給埃利奧特·克雷默。「那兩封信是給克雷默家的,替我給他們寄去,不過,要等到執行死刑以後。」

  「為什麼?」

  「因為我的動機很純潔,我不願意他們認為我是想在臨死前博得他們的同情。」

  亞當把給克雷默家的信放在給昆斯·林肯的信旁——一共三封,代表三條生命。薩姆在週末還能寫出幾封呢?還有多少受害者在等著他?

  「你已確信自己這回難逃一死,是不是,薩姆?」

  他站在門邊想了一會兒。「我們贏的可能性很小,我要做好準備。」

  「我們還有機會。」

  「當然還有機會,不過我要準備好,以防萬一。我曾經傷害過很多人,亞當,我以前一直沒有仔細考慮過這件事,但當一個人知道了自己的死期時,他就會對自己過去闖的禍進行反思。」

  亞當把那三封信拿起來看著。「還有嗎?」

  薩姆很沉痛地望著地板。「眼下就這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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