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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四


  「月租三百美元,電費另算,休息用房在大廳下面,半年起租。」

  「我只需要用二個月,」古德曼從兜裡抽出一遝折得很整齊的鈔票說。

  房主看了看他手裡的錢問道:「你經營什麼業務?」

  「市場分析。」

  「來自何處?」

  「底特律,我們打算在這個州建立分公司,需要借貴地落腳,但只用兩個月,全部現金支付,無需任何書面手續,到時我們會二話不說自動搬出去的。」

  房主收了錢並將兩把鑰匙交給了古德曼,一把開辦公室,另一把開朝向州議會大街的大門,他們握了握手表示生意成交。

  古德曼離開這個破爛不堪的地方回到了他停在州議會大廈前的車子裡。走在路上時他禁不住對自己目前正在實施之中的計劃笑出吉來,這個點子是亞當想出來的,是為了搶救薩姆所做的一系列絕望計劃中的關鍵一著。這著棋沒有絲毫合法性而言,花銷很有限,不過在這種節骨眼上倒是沒人會在乎錢財的。他本人畢竟是事務所公益部門的負責人,在他的同事們中間,他就是驕傲和正義的化身,事務所裡的人包括丹尼爾·羅森在內都不會因為租一套房子和幾台電話機這樣的事對他興師問罪的。

  在做了三周的死刑犯代理律師後,亞當開始為他在芝加哥辦公室的前景憂心忡忡,不知道那辦公室是否還為他保留著。週三上午還不到十點,他便已經擬完了一份定罪後減刑要求,並且和各法院的書記官通了四次電話,還和一家法院的負責人通了一次話,他還就根據人身保護令對毒氣室進行抨擊所做的上訴同華盛頓的理查德·奧蘭德談了兩次,再有就是同新奧爾良第五巡迴法院死刑事務辦公室書記官通了一次話,內容涉及那項律師辯護不力的申訴。

  聲稱薩姆已喪失思想能力的申訴現在已通過傳真發到了傑克遜市,正本隨後就通過聯邦快遞送達,亞當不得不很謙和地請求法院負責人加快審理的節奏,請他們儘早審理並予以駁回,雖然這並非他的原話,但意思就是這樣。顯而易見,即便有可能緩期執行死刑,最終也還是要由聯邦法官下達命令。

  每一次新的申訴都帶給人一絲新的希望,當然也正如亞當在這樣短的時間內就已經認識到的那樣,也為另一次失敗埋下了伏筆。一次申訴必須通過四道關卡才能最終完成它的使命——密西西比州高級法院,地區聯邦法院,第五巡迴法院以及美國最高法院——所以成功的概率是極低的,特別是在眼下這種階段所作的申訴。可以供薩姆加以利用並且還多少有些說服力的爭點早在幾年前就給華萊士·泰納和加納·古德曼用得光光的,目前可供亞當用來上訴的只是一點殘渣剩屑而已。

  第五巡迴法院的書記官很懷疑法院是否還會不厭其煩地召開另一次口頭辯論會,特別是在看到薩姆幾乎每天都要提出新的申訴情況下,三人法官小組恐怕只會看看答辯狀。如果法官想要聽取亞當的意見,最多只會採取開電話會議的方式。

  理查德·奧蘭德這時又打來電話說最高法院已經收到了他的關於調案複審或召開案情聽證會的訴狀,並已指定專人負責處理。他認為法院不會再費心開什麼口頭辯論會,現在為時已晚。他還告訴亞當已收到了就喪失思想能力進行新的申訴的傳真件,他將就此對地方法院進行督促,還說那個申訴很有意思,並問亞當有什麼新的申訴打算,但亞當沒有說。

  斯萊特裡法官的秘書,那個永遠陰沉著臉的佈雷克·傑斐遜打電話來通知亞當說法官大人已經收到了提交給密西西比最高法院的新申訴傳真件,他很坦率地講這不大可能會引起法官大人的重視,但訴狀到達他們法院會後還是會得到妥善處理。

  亞當一個人竟支使著四個完全不同的法院團團亂轉,這一點使他多少得到一絲滿足。

  十一點時,首席檢察官辦公室那個臭名昭著的死亡博士莫裡斯·亨利打來電話通知亞當他們已經收到了最新一輪臨刑前逃生上訴狀,他說到這類上訴時總喜歡使用這個字眼,他說羅克斯伯勒先生已經指定了十余名律師去準備回復的文件。亨利在電話中表現得很得體,但這個電話本身無疑是在說——我們可是有很多律師的,亞當。

  經他起草的文件已經非常可觀,小小的會議桌上堆得滿滿的。達琳不停地在辦公室裡出出進進——忙著複印文件,傳達電話,遞送咖啡並對訴狀和答辯狀進行校對。她曾經在事務煩雜的政府債券發行部門接受過專業訓練,所以面對大量紛繁煩瑣的文件仍然顯得駕輕就熟。她不止一次說過與以前那種循規蹈矩、單調乏味的工作相比,她的工作發生了某種很有刺激性的變化。「還有什麼能比一天天臨近的死刑更有刺激性呢?」亞當說。

  就連貝克·庫利也在設法從最近制定的聯邦政府金融法規中擺脫出來,以便能一睹為快。

  費爾普斯在十一點左右打過電話來問亞當是否想在午飯時見個面,亞當沒有那份心思,於是在對時間的緊迫和古怪的法官作了一通抱怨後推掉了費爾普斯的邀請。莉仍然沒有音訊,費爾普斯說她以前也曾失蹤過,但從未超過兩天,他很不放心,正在考慮請個私家偵探,還說他會經常與亞當保持聯繫。

  「有個記者要求見你,」這時達琳進來遞上一張名片說。來者名叫安妮·L.皮紮,是《新聞週刊》的記者,她是本週三第三位來辦公室求見的記者。「跟她說對不起,」亞當毫不客氣地說道。

  「我已經說過了,但因為是《新聞週刊》的記者,我想也許應該跟你打個招呼。」

  「我不管來的是誰,告訴她我的當事人同樣不接受任何採訪。」

  電話鈴響了起來,達琳匆匆出去了。來電話的是身在傑克遜市的古德曼,說是要在一點鐘會見州長。亞當跟他講了自己的一系列活動和電話交談的情況。

  達琳在十二點二十分時送來一份三明治,亞當很快吃了下去,然後他趁電腦正在打印另一份答辯狀的空兒打了個盹。

  古德曼一邊在州長辦公室旁邊的接待室裡等著,一邊隨手翻閱著一份汽車雜誌。那位漂亮的秘書在接轉電話的間隙忙著修飾自己的指甲。一點鐘到了,沒有任何動靜,一點半的時候仍然沒有動靜,女接待員已經道了兩次歉,同時指甲也變成了很豔麗的桃紅色,古德曼笑著說沒關係。專門從事義務法律幫助計劃的人就有這點好處,他的勞動不用時間來衡量,他的成功在於能夠幫助別人,至於耗費時間的多少是無關緊要的。

  兩點十五分時,一名身穿黑制服的年輕女士不知從哪兒冒了出來,她走到古德曼跟前。「古德曼先生,我是莫娜·斯塔克,州長辦公室主任,州長現在要見你,」她十分得體地微笑著說道。古德曼跟著她穿過一扇雙開門進到一間佈置得很氣派的狹長辦公室裡,屋子的一端擺著一張辦公桌,遠遠的另一端放著一張會議桌。

  麥卡利斯特此刻正憑窗而立。他沒穿外套,領帶鬆開來,襯衣袖子挽起,完全是一副日理萬機的人民公僕形象。「你好,古德曼先生,」他邊說邊把一隻手伸過來,潔白的牙齒泛著光澤。

  「見到你不勝榮幸,州長先生,」古德曼說道。他未帶公文包,也沒有任何標準律師所帶的行頭,就像只是偶爾路過這條街時才臨時想起要見見州長的樣子。

  「你已經見過拉雷莫爾先生和斯塔克女士了,」麥卡利斯特說著分別向兩人指了指。

  「是的,我們已經見過面了,感謝你能這樣快就接見我。」古德曼努力使語調和自己那迷人的微笑配合得好一些,但他沒能做到。此時此刻,在這間寬大的辦公室裡,他只剩下一臉的謙卑和感激不盡了。

  「我們到那邊坐吧,」州長說著指了指會議桌並帶頭向那裡走過去。四個人在桌子的四周落了座,拉雷莫爾和莫娜拿出筆來擺出一副準備認真記錄的架勢,只有古德曼兩手空空,一無所有。

  「我聽說過去幾天進行了大量上訴,」麥卡利斯特說道。

  「是的,先生,很想問一下,州長是否經歷過這樣的事情?」古德曼問道。

  「沒有,謝天謝地。」

  「嗯,這並不奇怪。我們肯定會一直申訴到最後一刻的。」

  「我能提個問題嗎,古德曼先生?」州長很誠懇地問。

  「當然。」

  「我知道你經手過很多此類案子,此時此刻你對本案的前景有何看法?還有多少回旋的餘地呢?」

  「很難說,薩姆與大部分死刑犯有所不同,因為他一直有很好的律師——在審判中辯護有力,上訴工作也進行得非常出色。」

  「我想是有你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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