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約翰·格裡森姆 > 毒氣室 | 上頁 下頁
一〇一


  「好的,我們有一張表需要薩姆填一下,這樣我們就可以得到書面授權讓那些記者走開。你聽說過奈菲的事嗎?」

  「今天早晨在報上看到了。」

  「他會好起來的,不過,他不能主持執行死刑了。一個名叫喬治·紐金特的瘋子負責協調有關的一切事務,他是這裡的助理典獄長,原先在軍隊裡做事,是個退役軍官,一個地道的野心家。」

  「對我其實沒什麼區別,除非法院授權,否則他不能執行死刑。」

  「不錯,我只是想讓你知道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我希望早點兒會會他。」

  「還有一件事,我有個朋友,是在法學院認識的,現在州政府管理部門工作。他今天早晨給我來了個電話,好像州長很關心薩姆的死刑。據我的朋友講,州長曾明確告訴他請我和你打個招呼,他們有意舉行一次赦免死刑聽證會,希望在近幾天就開。」

  「你和州長關係很密切嗎?」

  「不,我很看不上他。」

  「我也是,我的當事人也有同感。」

  「所以才選中我的朋友出面打電話求助於我。據說州長就是否應對薩姆執行死刑心存許多疑慮。」

  「你相信嗎?」

  「不大可信,州長一直在利用薩姆的案子撈取政治資本,我敢肯定他已對今後八天的宣傳工作作了部署。不過,那對你又有什麼損失呢?」

  「沒有。」

  「其實這想法並非壞事。」

  「我同意你的看法。不過,我的當事人已嚴禁我尋求召開這類聽證會。」

  曼聳聳肩,似乎對薩姆的做法不屑一顧。「那就取決於薩姆了,他有遺囑嗎?」

  「是的。」

  「對喪葬的事有什麼安排?」

  「那件事由我處理,他想葬在克蘭頓。」

  他們開始動身向大門口走去。「屍體要先送到離這兒不遠的印地安諾拉殯儀館去,並在那裡交給家人。在預定行刑的前四個小時停止一切會見,此後只允許有兩個人陪伴——他的律師和精神顧問。他還需要選定他的兩名見證人,如果他願意的話。」

  「我會同他講的。」

  「我們需要一份經他認可的今後幾天的來訪者名單,一般只限于家人和密友。」

  「來的人會很少。」

  「我知道。」

  三十七

  監舍的每一個犯人都很熟悉那個過程,儘管沒有明文規定。包括薩姆在內的一些老資格犯人在過去八年中已經歷過四次執行死刑,其過程均大同小異。他們在公開場合或私下裡交流著各自的見聞,並很快地把這些最後時刻的經歷傳播給那些初來乍到的犯人,那些人對執行死刑的方式通常都懷著某種難以言狀的好奇。監獄的警衛們對這類事也很津津樂道。

  最後一餐飯總是要拿到離監舍前面不遠的一間小屋子裡吃,這間屋子通常被稱為前面辦公室,裡面裝有空調,屋裡只有一張桌子和幾把椅子,還有一部電話,那個行將就木的人就在這裡接待他的最後來訪者,也會坐在裡面聽他的律師解釋為什麼事情沒有像計劃的那樣發展。房間裡的陳設很簡單,窗子都上著鎖,配偶的最後一次探訪也在這裡進行,當然是在犯人樂於那樣做的情況下。警衛和管理人員就在門外的走廊裡守候。

  這間屋子原本並非用於最後訣別,不過,當一九八二年特迪·多伊爾·米克斯終於成為很多年以來第一位即將受死的死刑犯時,突然產生了對這種多功能房間的迫切需求。這個房間最早由一位警官使用,後來給了一位辦案負責人,但名字自始至終都叫前面辦公室。當案犯的代理律師接到不准緩期執行並終止上訴的最終通知後,放在屋裡桌子上的電話機也就成了他在最後時刻使用的電話。然後他會步履維艱地回到監獄的A排監舍,他的當事人則在監舍盡頭的觀察室裡等著他。

  所謂的觀察室只不過是設在A排監舍的一個與普通囚室同樣規格的單人囚室,離薩姆現在的囚室只隔八個房門。房間的規格是六英尺乘九英尺,裡面放著一張床並帶有洗滌槽和抽水馬桶,與薩姆的囚室沒什麼兩樣,同所有其他犯人的也沒有什麼區別。這間單人囚室位於A排監舍的盡頭,緊鄰隔離室,隔離室再過去就是毒氣室。執行死刑的前一天,犯人被最後一次帶出他的囚室並住到觀察室去,他的私人用品也要同時轉移,通常這件事會進行得很迅速。犯人在觀察室裡一邊等待,一邊觀看電視裡播放的有關他本人的戲劇性場面,因為當地的電視臺會時刻關注著那決定他命運的最後上訴。他的律師也在昏暗的觀察室中坐在那張簡易床上和他一塊兒等待,一起看新聞報道,同時還要不停地往返於觀察室和前面辦公室之問。一位牧師,或者精神顧問也允許呆在觀察室裡。

  監舍裡通常光線很暗,並且死一般寂靜。一些犯人會不停地在電視機前徘徊,其他一些則會將手伸到門上的鐵柵欄外面做祈禱,還有的則會躺在床上琢磨著什麼時候輪到自己。走廊上部的窗戶全部關緊並銷住,整座監獄都被鎖得死死的。但監獄各排之間仍能聽到說話聲,也有燈光從外面投射進來。對這些長時間被關在狹小囚室裡,對一切都不肯放過的犯人們來講,任何意外的動靜都會使他們的神經受到強烈震撼。

  十一點的時候,典獄長和行刑隊會來到A排監舍的觀察室前,獲得最後緩期執行的希望到此全部破滅。犯人此時會坐在床上,兩隻手分別拉住律師和牧師,由典獄長宣佈已經到了進隔離室的時間,獄室的門會優的一聲打開,然後犯人來到走廊裡。這時其他犯人的支持聲和賭咒發誓的聲音便會響成一片,很多犯人淚流滿面。隔離室距觀察室不過二十英尺之遙,但犯人要在兩排身著制服的高大警衛之間走過去,他們都是由典獄長精選出來的。一股不會出現任何反抗的行為,因為那樣做沒有絲毫意義。

  典獄長把犯人帶進一個十英尺乘十英尺的小房間裡,裡面除了一張折疊床外一無所有。犯人通常會坐在床上,由律師陪伴在身邊。每逢這種時候,典獄長都會莫明奇妙地想同犯人在屋裡呆上一會兒,似乎他就是犯人在最後時刻希望能與之談談心的人。典獄長最終還是會離去,屋子裡會靜下來,只是偶爾能聽到隔壁房間的敲門聲和開門關門的聲音,做祈禱的人此時都已完成了他們的功課,時間所剩無幾了。

  隔離室的旁邊就是毒氣室,大約有十五乘十二英尺,毒氣間就設在房子的中央。當犯人在隔離室裡禱告的當兒,行刑人正在緊張地忙碌著。典獄長、監獄律師、醫生以及一些警衛也在做著準備工作。在這間行刑室的牆上掛有兩部電話,行刑人在房間左手的一間小屋子裡製備毒氣。毒氣室的後側開有相連的三個窗戶,均為十八乘十三英寸,此時都用黑簾子遮擋著,窗戶的另一側便是見證人室。

  午夜前二十分鐘,醫生會進到隔離室裡在犯人的胸前帶上一個聽診器,他離開後典獄長便會進來帶那個犯人去毒氣室。

  毒氣室裡通常會擠滿了人,個個都心急火燎地想搭一把手,他們都是來觀看一個人的死亡過程的。他們把犯人推進毒氣間,先把他在椅子上綁好,然後便關上門送他上西天。

  這是一個非常直截了當的過程,視每一案子的具體情況稍稍有點差別,例如當剛把巴思特·莫克放在椅子上捆綁到一半時,毒氣室的電話鈴響起來,於是他又回到隔離室裡重新等待了淒淒慘慘的六個小時,直到他們再一次來帶他。江布·帕裡斯是四名已被執行的死刑犯中最聰明的一個,他在入獄前有很長的吸毒史,就在執行死刑前不久,他開始向精神病醫生要安定片,在最後時刻他要求一個人單獨度過,既不要律師也不要牧師陪伴。當獄方人員來觀察室帶他時,他已處於昏睡不醒狀態,顯然是服用了大量的安定片,於是他只好給人抬到隔離室裡無憂無慮地呼呼大睡。後來他又被抬進毒氣室吸完最後一劑毒品。

  這是一個很講人道、考慮得也非常周全的過程,犯人會在囚室裡同他的夥伴們一起呆到最後的關頭。在路易斯安那州,他們會被從監舍裡帶到外面一個稱作刑前監房的樓裡,並在那裡度過自己最後的三天時光,同時受到嚴密監護。在弗吉尼亞州,犯人在執行死刑前要給帶往另外一個城市。

  薩姆的囚室距觀察室只隔八個門,大約有四十八英尺的距離,再有二十英尺便到了隔離室,再過去十二英尺就是毒氣室。他不止一次地計算過,從他那張床的正中間到毒氣室的距離大約為八十五英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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