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約翰·格裡森姆 > 毒氣室 | 上頁 下頁
九七


  薩姆聞聽露出笑臉,繼而又大笑起來。「你在這兒幹不長,太老實。」

  「不一定。我表兄是懲戒委員會主席,權力很大。」

  「那你就祈禱他連選連任吧。」

  「我每天早晨都在為此祈禱,我來找你只是為了介紹一下自己。今後幾天希望能夠和你談談,如果你需要,我很願意為你做禱告。我以前從未經歷過執行死刑的事。」

  「我也沒有經歷過。」

  「你很怕嗎?」

  「我已經老了,牧師,再過幾個月我就滿七十歲了,如果我能夠堅持到那一天的話。死的念頭有時候令人感到很愉快,離開這個倒黴的地方將會是一種解脫。」

  「可你仍在抗爭。」

  「不錯,我自己也不知是為什麼。就像是在同癌症較量,你漸漸垮下去,越來越衰弱,一天天走向死亡,終於你覺得活著還不如死了的好。但沒有人真的想死,即便是我。」

  「我讀到過你孫子的事,那一定很令你感到鼓舞,我知道你很為他驕傲。」

  薩姆微笑著看著地板。

  「不論出了什麼事,」牧師接著說道,「我都會隨時恭候,你願意我明天再來嗎?」

  「那再好不過了,讓我進行一些思考,好嗎?」

  「當然。你瞭解這裡的程序,是不是?在你最後的幾個小時裡,可以有兩個人在你身邊,你的律師和你的精神顧問,我將很樂意陪伴你。」

  「謝謝。另外,你能抽時間和蘭迪·杜普雷談談嗎?那可憐的孩子精神快要崩潰了,他真的需要幫助。」

  「我明天就去。」

  「謝謝。」

  亞當獨自一人在看一盤租來的電影錄像帶,電話機就放在身邊,莉一直沒有消息。十點的時候他給西海岸掛了兩個電話。先是給在波特蘭的媽媽打。她語氣很冷靜,但表示非常高興聽到他的聲音,她沒有打聽薩姆的事,亞當也沒有講。他說自己幹得很艱苦,但總的看來很有希望,他也很想在幾周內回到芝加哥去。她在報上看到了一些消息,有些為他擔憂。亞當說,莉很好。

  第二個電話是打給在伯克利的妹妹卡門的。在她公寓裡接電話的是個男子,如果亞當沒有記錯的話,是那個叫什麼凱文的人,他和卡門在一起已有些年頭了。卡門很快接過了話筒,似乎很急於知道密西西比這邊的事,她也一直在關注著事態的進展,亞當說了一大堆表示樂觀的話。她很為他置身於那些可怖的三K黨徒和法西斯分子中間而憂慮。亞當連聲說自己很安全,並且說事情真的進展很順利,當地人懂禮貌得出奇,非常純樸,他和莉住在一起,兩人相處得好極了。使亞當感到意外的是,她想知道薩姆的事——是個什麼樣的人,他的外貌,他的心態,他願不願談論埃迪。她問是否可以在八月八號以前去看看薩姆,這種見面倒是亞當還不曾想到過的。亞當說他會考慮,並說會問問薩姆。

  他在沙發上進入了夢鄉,電視機也沒關。

  週一早晨三點半,他被電話鈴聲吵醒。電話裡是一個從未聽到過的聲音,說自己是費爾普斯·布思。「你一定是亞當,」他說。

  亞當坐起身子揉揉眼睛。「是的,我就是。」

  「你見到莉了嗎?」費爾普斯不緊不慢地問道。

  亞當看了一下放在電視機上面的表。「沒有,怎麼了?」

  「嗯,她遇到麻煩了,一個小時前警察給我打了電話,昨晚八時他們發現她酒後駕車,她已被拘留了。」

  「噢,不,」亞當說。

  「這已不是第一次了,她進去後當然不肯接受呼吸檢查,因此在禁閉室裡給關了五個小時。她在登記本上留下了我的名字,所以警方給我打了電話。我趕到拘留所時,她已經交保獲釋,我以為她給你打了電話。」

  「沒有,我昨天早晨醒後她就一直不在這裡,這是我第一次聽到有關她的消息,她會給誰打電話呢?」

  「天知道?我真的不願意給她的朋友們打電話把他們吵醒,也許我們只好等了。」

  亞當聽到他這樣武斷地作決定感到很不舒服。好也罷壞也罷,他們畢竟做了近三十年的夫妻,而且很明顯他們以前也曾經歷過同樣的事。可亞當自己又有什麼辦法呢?「她不是開車離開拘留所的吧?」他不大自信地問道,但心裡已經知道了答案。

  「當然沒有,有人接走了她。所以我們還有一個麻煩,我們需要去取回她的車,車子就停在拘留所邊上的停車場裡,我已經付清了拖車費。」

  「你有車鑰匙嗎?」

  「有的,你能幫我取一下車嗎?」

  這時亞當突然記起了報紙上費爾普斯和莉面帶微笑的那張照片,還想起了他所猜測的布思家族對這件事的反應。他肯定自己是那家人的主要指責和非難對象,如果他呆在芝加哥的話,所有這一切本來都不會發生。

  「當然,請告訴我——」

  「到門衛那裡等我,我十分鐘就到。」

  亞當刷了牙,穿好耐克鞋,又到大門口同值班的門衛威利斯閒聊了大約有十五分鐘的樣子才見到一輛有史以來最長的黑色奔馳車開過來停下。亞當同威利斯道了別,鑽進了汽車。

  他們出於禮節握了握手。費爾普斯穿著一件白色運動衫,頭戴一頂小熊隊球帽,緩緩地在空曠的大街上開著車。「我想莉已經跟你說過我的一些事,」他的口吻不帶絲毫感情色彩。

  「很少一點,」亞當謹慎地回答。

  「好吧,可說的事很多,我也就不再打聽她都說了些什麼內容了。」

  這個想法不錯,亞當想。「也許我們最好還是談談棒球或者別的什麼事,我敢說你是個小熊隊的球迷。」

  「我歷來就是小熊隊的球迷,你呢?」

  「當然。本賽季我第一次去了芝加哥,我曾去過裡格利不下十幾次,就住在離公園不遠的地方。」

  「原來如此。我每年要去看三四次,我的一個朋友有個包廂。我看球可是有年頭了,你喜歡哪名球員?」

  「我想是桑德伯格,你呢?」

  「我喜歡那些歲數大些的,厄內·班克斯和羅恩·桑托。他們代表棒球的鼎盛時期,球員們都忠心耿耿,不會年年轉會,你始終知道自己鍾愛的球隊裡都有哪些人。而現在,只有老天爺才知道。我喜歡這項運動,但貪婪給把它給毀了。」

  費爾普斯·布思對貪婪的指責令亞當感到有些意外,不覺內心有所觸動。「也許是吧,但多少年來棒球就是一部球隊老闆們的貪婪史,球員們要求自己應得的一份何錯之有?」

  「一年五百萬,有誰值那麼多錢?」

  「沒人值那麼多錢,不過,既然搖滾歌星能掙五千萬,棒球運動員掙幾百萬有什麼不可以的?這就是娛樂業,比賽是球員的事,不是老闆的事,我去裡格利看的是球員,並非因為《論壇報》眼下正巧是球隊老闆。」

  「是的,可是看看那票價吧,看場比賽竟要花十五美元。」

  「可到場的觀眾人數還在增加,球迷們並不在乎。」

  他們的車子穿過了商業區,清晨四點的街道上空無一人,很快他們便接近了拘留所。「聽我說,亞當,我不知道莉跟你講過多少關於她酗酒的事。」

  「她說了自己是個酒精中毒患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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