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約翰·格裡森姆 > 毒氣室 | 上頁 下頁
六九


  「很好,」斯萊特裡說,好像表示這挺好,回答得好,亞當,好孩子。一個星期的要求很合理。這時羅克斯伯勒對他手下的騙子之一耳語了什麼,於是那幫人一致認為那話挺逗樂。亞當沒理他們。

  斯萊特裡用鋼筆劃拉了幾個字,端詳了一下,然後遞給秘書佈雷克,後者把字條奉若至寶,趕緊照字條的吩咐去辦事了。法官大人掃視了一眼右手的一排司法界精英,然後把目光落在亞當身上。「霍爾先生,現在我有些別的事想跟你探討。你知道行刑時間定在二十二天后舉行,我想知道法庭是否還會再接到你代理薩姆·凱霍爾遞交的追加訴狀。我知道這是一項不尋常的要求,不過我們是在一種不尋常的情況下辦案。坦白說,這是我頭一回受理像這次這麼臨近行刑的死刑案,我想我們大家最好在工作中互相合作。」

  換句話說,法官大人,你希望確保死刑不會被延緩。亞當飛快地想了一下。這確是一項不尋常的要求,而且相當不公平。不過薩姆享有隨時提起上訴的憲法權利,亞當不可能因在這兒作出的任何承諾而受到約束。他決定以禮相待。「我真的說不準,大人。現在不會,也許下周會。」

  「你肯定會提出通常都會提出的臨刑前的逃生上訴吧,」羅克斯伯勒說,他周圍那些面帶傻笑的渾蛋一起把詫異的目光投向亞當。

  「說實話,羅克斯伯勒先生,我沒有必要同你討論我的計劃,也不必就此同法庭討論。」

  「當然不必,」麥卡利斯特不知出於什麼動機在一旁附和,或許只是因為他不能保持沉默超過五分鐘。

  亞當先就注意到坐在羅克斯伯勒右邊的一個檢察官,這是那種做事有條不紊的人,他那神情冷酷的眼睛很少從亞當身上移開。他年紀尚輕就有了白髮,鬍子刮得很乾淨,服飾非常整潔。麥卡利斯特很喜歡他,有幾回往右向他靠過去似乎是在聽取他的意見。來自首席檢察官辦公室的其他人仿佛也都同意他的想法和舉動。在亞當剪貼成冊的上百篇文章中有一篇提到在首席檢察官辦公室有個臭名昭著、號稱死亡博士的訟師,此人精明狡詐,對推行使死刑案犯受到死刑懲罰有一種嗜好。不知他是姓莫裡斯還是名莫裡斯,亞當模糊地記起先前在羅克斯伯勒介紹他的手下時提到過一個叫莫裡斯·某某什麼的。

  亞當估計他就是那個惡毒的死亡博士。莫裡斯·亨利是他的名字。

  「好吧,那你就趕快把訴狀遞上來,」斯萊特裡說,頗為自己的受挫而沮喪,「我不想等到最後關頭再來日夜加班。」

  「不會的,先生,」亞當假裝同情地說。

  斯萊特裡拿眼瞪了他一陣子,接著回到他面前的文件上。「很好,先生們,我建議諸位星期天晚上和星期一一早守候在電話機旁。一旦我作出決定就打電話。現在散會。」

  另一側的陰謀分子們紛紛從桌上抓起文件和卷宗,在突然間響起的一片模糊不清的交談聲中散去。亞當離門口最近。他朝斯萊特裡點點頭,主動說了聲「日安,大人」就離開了辦公室。他對秘書彬彬有禮地咧嘴一笑,進了走廊,這時聽到有人喊他名字。原來是州長,身後還跟著兩個馬屁精。

  「咱們能不能談一會兒?」麥卡利斯特問道,一邊把手伸向亞當胸口。他們握了一下手。

  「談什麼?」

  「就五分鐘,行吧?」

  亞當瞟一眼等在數英尺外的那兩個州長的手下。「單獨談。私人性質。不可公開發表,」他說。

  「那當然,」麥卡利斯特說,然後指著一扇雙開門。他們走進一個空著的小法庭,裡面也沒開燈。州長雙手空著,他的公文包有別人給拿著。他把手插在口袋裡,倚欄杆立著。他身材瘦削,穿著考究,質地精良的外衣,時髦的絲質領帶,不可或缺的純棉白襯衫。他還不到四十,除了兩鬢有幾星白髮之外顯得非常年輕。「薩姆好嗎?」他問,裝著很關心的樣子。

  亞當眼睛望著別處,鼻子裡哼了一聲,把公文包放在地上。「啊,他好極了。我會轉告他你的問候,他一定會激動萬分。」

  「我聽說他健康情況不好。」

  「健康?你正設法要他死。你怎麼會替他的健康擔心?」

  「只是聽到一些傳言。」

  「他恨透你了,行了吧?他的健康是不好,但他還能再堅持三個星期。」

  「對薩姆來說仇恨並不新鮮,你知道。」

  「你到底想要談什麼?」

  「只是想問候一下。我相信我們會很快見面的。」

  「聽著,州長,我跟我的當事人簽的合同禁止我和你談話。我再重複一遍,他恨你。是你使他進了死監。他一切都怪你,他要是知道我們現在正談話,他會把我解雇。」

  「你親祖父會解雇你?」

  「對。我真信他會這樣做。所以如果我在明天報上看到你和我今天見了面並且討論到薩姆·凱霍爾了,那我就得打道回芝加哥,而這恐怕會讓你的行刑計劃泡湯,因為薩姆一個律師也沒有了。如果犯人沒有了律師,你就無法處死他。」

  「誰說的?」

  「反正你保密就成,行吧?」

  「我答應你了。不過要是我們不能交談,那怎麼討論特赦的問題呢?」

  「我也不知道。我還沒走到這一步呢。」

  麥卡利斯特總是笑臉迎人。那迷人的笑容或者展現在臉上或者就在表皮下面含而不露。「你考慮過特赦的問題吧,不是嗎?」

  「是的。還有三個星期到期,我是考慮過特赦的事。每個死監犯人都夢想得到赦免,州長,這正是你一個也不能赦免的原因。你赦免了一個罪犯,其他五十個都會為了得到同樣的優待而糾纏不休。五十個犯人的家屬都會紛紛寫信並且不分日夜打電話來。五十個律師都會運用影響力並想法子進入你的辦公室。你和我都知道這事不能這樣辦。」

  「我不能肯定他是否應該死。」

  他說這話時眼睛瞧著別處,似乎心裡改了主意,似乎歲月使他成熟起來,軟化了他懲處薩姆的決心。亞當剛要說點什麼,忽然意識到州長最後這句話的重要性。他低頭看了地板一會兒,特別留意州長的帶穗的平底便鞋。州長則陷入了沉思。

  「我也不能肯定他是否該死,」亞當說。

  「他告訴你多少情況?」

  「關於什麼?」

  「關於克雷默爆炸案。」

  「他說他把一切都跟我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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