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約翰·格裡森姆 > 毒氣室 | 上頁 下頁
六〇


  「陪審團是這樣看的。道根說他們打算炸死馬文·克雷默。」

  「那為什麼薩姆還在附近徘徊呢?為什麼他離炸彈那麼近,以致讓爆炸碎片擊中了呢?」

  「你得去問薩姆,我肯定你已經問過了。是他聲稱有一個同謀的嗎?」

  「他沒有。」

  「那就好辦了。如果你的當事人都說沒有,你還有什麼可追究的?」

  「因為我認為我的當事人是在撒謊。」

  「那對你的當事人可太糟糕了。既然他希望用說謊來保護某個人不被識破,那你還在乎什麼?」

  「他為什麼要對我撒謊?」

  萊特納無可奈何地搖搖頭,咕噥了些什麼,又喝了一口。「我怎麼就該知道?我不想知道,行了吧?我打心眼裡就不關心薩姆是在撒謊還是在說實話。不過要是他跟你,他的律師和孫子,都不說實話,那依我說就把他用毒氣弄死拉倒。」

  亞當一氣喝了一大口酒,眼睛凝視著黑暗。實際上他有時也感到這種到處瞭解情況以證實他自己的當事人在向他撒謊的舉動挺傻。他得再試一試,然後就談點別的問題。「你難道不相信那些看見薩姆和另外一個人的證人嗎?」

  「不。根據我的記憶,他們完全不可靠。那個卡車停車點的傢伙是隔了好久才站出來講話的。而另外一個傢伙事發時剛從一家下等酒館出來。他們都不可信賴。」

  「你相信道根嗎?」

  「陪審團相信。」

  「我不是問陪審團怎麼樣。」

  萊特納的呼吸終於沉重起來,他似乎在變得衰老。「道根是個瘋子也是個天才。他說安放炸彈的目的是殺人,我信他的話。別忘了,亞當,他們幾乎把維克斯堡的一大家子人全都炸死。我想不起這家人姓——」

  「平德。可你老是在說『他們』幹這幹那。」

  「我只是在隨著你說,知道了吧。我們在假設薩姆有個跟他一起的同夥。他們半夜三更把炸彈安在平德家的房子裡。一大家人可能全都被炸死。」

  「薩姆說他把炸彈放在了車庫因而就不會有人傷著。」

  「薩姆把這告訴你了?他承認是他幹的了?那你為什麼還來問我有沒有同謀犯?聽上去你好像應該聽聽你當事人的話。那雜種是有罪的,亞當。聽聽他的吧。」

  亞當又喝了一口,他的眼皮沉重起來。他看了看他的表,可什麼都看不見。「跟我說說錄音帶的情況,」他說著打了個哈欠。

  「什麼錄音帶?」萊特納問,也打了個哈欠。

  「薩姆受審時他們放的那盤聯邦調查局的錄音帶。上面有道根和韋恩·格雷夫斯關於炸死克雷默的談話。」

  「我們有許多錄音帶。他們的打擊目標有許多,而克雷默只是其中之一。見鬼,我們有一盤帶子上錄了兩個三K黨徒談論在一座猶太教堂舉行婚禮時把教堂炸掉。他們想把門都插上,再把瓦斯灌進暖氣管,那樣就可以把所有來賓都消滅了。可惡的渾蛋。這不是道根,只是他手下的一對白癡在胡說八道,所以我們就放過去了。韋恩·格雷夫斯也是個在我們這兒領取津貼的三K黨,他允許我們錄下他的電話。一天晚上他給道根打了個電話,說他打的是公用電話,然後他們就談起打擊克雷默的事。他們還談到了其他的目標。這段錄音在審判薩姆時很起作用。不過,這些錄音帶並沒有幫我們制止過任何一起爆炸,也沒有幫我們識破薩姆。」

  「你們本來不知道薩姆捲入了此案?」

  「一無所知。如果這個傻瓜及時離開格林維爾,他也許至今還是自由人。」

  「克雷默知不知道自己是打擊目標?」

  「我們告訴了他。不過他那時對威脅已經習慣。他雇了一個警衛看家。」他言詞開始含混不清,下巴也垂下來了。

  亞當道了聲失陪,小心翼翼地摸到衛生間。回到涼臺上時,他聽到了沉重的鼾聲。萊特納已經倒在椅子上,手裡還拿著酒杯。亞當替他拿掉酒杯,離開涼臺去找沙發了。

  二十

  近中午時的天氣是熱,但坐在沒有空調及其他必備條件的處理軍用吉普的前座上簡直熱到了極點。亞當大汗淋漓,始終把手放在門把手上,以防萬一把艾琳做的早餐吐出來時能及時開門。

  他醒來時是在地板上,旁邊是張窄窄的沙發。昨晚他把這間挨著廚房的洗衣間錯當作了小書房,而沙發其實是張沙發凳,萊特納大笑著解釋說那是他用來坐在上面脫靴子的。艾琳找遍整棟房子最後才發現了他。亞當連聲道歉,直到他們夫婦倆都請他住嘴為止。艾琳堅持早餐要多吃。按照萊特納家的規矩,這天是他們一周中該吃豬肉的一天。亞當坐在廚房的餐桌旁大喝冰水,艾琳哼唱著在煎鹹肉,而萊特納在看報紙。她還做了炒雞蛋,調製了血瑪麗酒。

  伏特加雖然使他的頭疼有所減輕,卻鎮不住他那翻騰的胃。當他們在那條崎嶇不平的路上朝卡利科岩顛簸前進時,亞當害怕自己會噁心嘔吐起來。

  儘管昨晚是萊特納先躺倒的,今天一早他卻精力特別充沛,全然沒有宿醉的痕跡。他吃了一滿盤黃油和餅乾,但只飲了一杯血瑪麗。他讀報很認真,還不時發表一番評論,亞當估計他是那種貪杯並不傷身的酒徒,雖然每天晚上都醉倒但擺脫醉意卻毫不費力。

  卡利科岩城外的村莊出現在眼前。道路突然變得平坦了,亞當的胃也不再折騰。「昨晚很對不起,」萊特納說。

  「什麼事?」亞當問。

  「關於薩姆的事。我太苛刻了。我知道他是你的祖父,你非常擔心他。在有些事上我說了謊。我真的不希望薩姆被處死。他不是壞人。」

  「我會轉告他的。」

  「行啊。我肯定他會激動。」

  他們進了城,轉彎朝橋駛去。「還有個事,」萊特納說,「我們一直懷疑薩姆有個同夥。」

  亞當笑了,目光向車窗外望去。他們途經一座小教堂時看到一些老人盛裝打扮站在樹蔭下。

  「為什麼?」亞當問。

  「同樣的理由,薩姆沒有搞爆炸的前科。他以前並沒有捲入三K黨暴力活動。那兩個證人,尤其是那個克利夫蘭的卡車司機,一直使我們很傷腦筋。這個司機沒有理由撒謊,他似乎對自己的眼力也非常肯定。薩姆看上去就是不像那種會自己去搞爆炸活動的人。」

  「那麼這個人是誰?」

  「我真不知道。」他們在河邊停下來,亞當打開他那側車門以防萬一。萊特納靠在駕駛盤上,側過頭對著亞當。「在第三或第四次爆炸,我想也許是傑克遜市那次教堂被炸之後,紐約和華盛頓的一些猶太大人物拜見了傑克遜總統,後者於是召見胡佛先生,接著我便接到了胡佛的電話。我前往華盛頓見了胡佛先生和總統,他們把我狠狠訓斥了一番。我重整決心回到密西西比州。我們過分嚴厲地教訓了我們的線人。我是說我們傷了一些人。我們作了種種嘗試,卻徒勞無益。我們的線人根本不知道是誰在搞爆炸。只有道根知道,但他顯然不打算告訴任何人。不過第五次爆炸之後我想是炸報社的那次,我們有了一次機會。」

  萊特納把他那邊的車門打開,下車走到吉普車前面。亞當也走過去,倆人望著河水從卡利科岩城區緩緩流過。「你想喝啤酒嗎?我店裡有冰鎮的。」

  「不,拜託了。我現在有點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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