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約翰·格裡森姆 > 毒氣室 | 上頁 下頁
四四


  「不過,你是在你的律師的勸告下才沒去講的。」

  「聽著,亞當,你如想以協理不力為由攻擊凱斯,還是趕緊算了吧。我抵押了我所有的財產,支付凱斯很高的報酬,而他也是盡職的。古德曼和泰納很早就曾考慮過追究凱斯的過失,但他們發現他作為代理律師沒有任何失誤。你就別再動這個腦筋了。」

  庫貝法律事務所的凱霍爾檔案中起碼有兩英寸厚是對凱斯的代理所做的研究和記錄。審判時法律顧問的協理不力是死刑上訴常用的論據,然而在凱霍爾一案卻未能派上用場。古德曼和泰納對此案進行了充分的討論,長篇的備忘錄在芝加哥他們的第六十一和第六十六層的辦公室之間傳來遞去。最後一份備忘錄宣稱凱斯在審判中表現上乘,無懈可擊。

  檔案中還包括薩姆寫的一封長達三頁的信,明確表示不容許任何人向凱斯發難。他保證決不在這樣的訴狀上簽字。

  然而,這都是七年前寫的,當時死刑還是一個遙遠的可能。如今情況不同了。事實需要重新挖掘或者甚至加以杜撰。到了現在這種時候有根稻草就得抓住。

  「凱斯如今在哪兒?」亞當問。

  「我最後一次聽到的消息說他在華盛頓找了一份工作。大約在五年前他曾給我寫了一封信,說他已不再開業。我們輸了官司對他是個相當沉重的打擊。我想,我倆誰也沒料到結果竟然這樣。」

  「你沒料到你會被定罪?」

  「沒好好想。你知道,我已經打贏兩次了。而且第三次審判時我的陪審團中有八個白人,或者我該把他們稱為盎格魯裔美國人。雖然審判進展不妙,我想我還是不信他們會真的給我定罪。」

  「凱斯呢?」

  「哦,他是很擔憂的。我們絕對沒有小看這次審判。我們花費了好幾個月的工夫進行準備。在我們準備的那段日子裡,他顧不上其他的客戶,甚至也忽視了他的家人。麥卡利斯特幾乎每天都在報紙上信口雌黃,而他談得越多,我們就越努力地作準備。他們公佈了候選陪審員名單,總共四百人,我們用了好幾天對這些人進行調查。他的審前準備是無可指責的。我們並不天真幼稚。」

  「莉告訴我你考慮過潛逃。」

  「哦,她告訴你了。」

  「是的,她昨晚說的。」

  他把下一根煙在檯子上磕了磕,然後欣賞了一會兒,好像這會是他最後的一支煙。「是啊,我是考慮過。在麥卡利斯特盯上我之前,我幾乎過了十三年的自由人生活。第二次審判結束我回家時是四十七歲。四十七歲,我已經兩次被陪審團無罪開釋,所有這一切都已成為過去。我很快樂。生活走上了正軌。我務農之餘還經營一個鋸木廠,依然進城喝我的咖啡,每年選舉都去投票。聯邦調查局監視了我幾個月,不過我看他們也漸漸相信我已經不會再去搞爆炸了。時不時有個別討厭的記者來克蘭頓問些問題,但沒人理會他們。他們全是來自北方,笨得要命,粗魯無知,而且他們從來呆不長。一天有一個記者來到家裡,賴著不走。我沒去取獵槍,只是把狗放出來咬他的屁股。他從此再沒回來過。」他忍俊不禁,暗自輕笑,把煙點起來。「在我最不著邊際的夢裡也想不到會有今天這樣的結局。如果我稍有預感,看到一點點兒蛛絲馬跡顯示出會有這樣的事臨到我頭上,我也在多年前就跑掉了。那時我是完全自由的,懂嗎,不受任何限制。我可以逃到南美,改名換姓,銷聲匿跡,潛逃上兩三次,最後在聖保羅或裡約熱內盧定居下來。」

  「就像孟其爾那樣。」

  「差不多。你知道,他們始終沒抓到過他。他們從來就沒抓到過幾個潛逃的納粹。我此刻本應住在一棟可愛的小房子裡,說著葡萄牙語並且嘲笑著像大衛·麥卡利斯特那樣的傻瓜。」薩姆搖著頭,閉上眼睛,想像著可能會有的情景。

  「當麥卡利斯特開始製造輿論時你為什麼還不離開?」

  「因為我傻。事情發展緩慢,就像一場噩夢一小片一小片地成為現實。起初是麥卡利斯特靠他所有那些承諾得以當選。接著數月後道根被國內稅務局捉住。我開始聽到流言蜚語並在報上看到些微跡象。但我就是對出事的可能性拒不相信。沒等我覺悟過來,聯邦調查局已在跟蹤我,我已經逃不出去了。」

  亞當看看表,突然感到疲倦起來。他們談了已有兩個多小時之久,他需要新鮮空氣和陽光。煙霧使他頭痛,而且這房間此時也熱了起來。他擰上筆帽,把拍紙簿放進公文包。「我還是走吧,」他對著隔板方向說,「我可能明天回來再接著談。」

  「我會在這兒的。」

  「盧卡斯·曼准許我隨時來探視。」

  「這傢伙還可以,是不是?」

  「他不錯。只是履行公務罷了。」

  「像奈菲和紐金特以及所有那些其他的白人鄉親都是如此。」

  「白人鄉親?」

  「是的,這是專門用來稱呼當局主管人員的。沒人真正希望處死我,他們無非是在履行公務。這兒有個只有九指的小低能兒,他是負責攙和毒氣並將其注入毒氣罐的法定行刑人。等他們把我捆上時你問問他他在幹什麼,他會說他只是在履行公務。監獄裡的牧師、醫生和心理醫生,以及押送我進去的警衛和抬我出去的醫務助手,他們都是好鄉親,其實對我並無敵意,他們不過是在履行公務。」

  「不至於到那一步的,薩姆。」

  「這是你的許諾嗎?」

  「不是。但你要往好處想。」

  「是啊,往好處想在這裡可真流行。我和那些小夥子愛看動機分析片,以及旅遊節目和居家購物。那些非洲裔更願意看『靈之旅』。」

  「莉很擔心你,薩姆。她要我告訴你她想著你,在為你祈禱。」

  薩姆咬著下嘴唇,注視著地面。他慢慢點點頭,一言不發。

  「我在她那兒大概還要住一個來月。」

  「她還在給那個傢伙做老婆嗎?」

  「就算是吧。她希望來看你。」

  「不行。」

  「為什麼不行?」

  薩姆小心翼翼地從椅子裡起身,敲敲身後的門。他回過頭透過隔板注視著亞當。他們互相對望著,直到警衛開門把薩姆帶走。

  十五

  「這個小夥子一小時前離開的,他得到了薩姆的委託,可我還沒看到書面文件,」盧卡斯·曼對菲利普·奈菲解釋著,後者正站在窗前觀看一群沿公路拾垃圾的囚犯。奈菲頭疼,後背也疼,這倒黴的一天剛過去一半,就已接到州長一大早打來的三個電話和首席檢察官羅克斯伯勒的兩個電話。這些電話當然都起因於薩姆。

  「如此說來,他有了自己的律師了,」奈菲邊說邊輕輕用拳頭壓著後背下部的中央。

  「是啊,我著實喜歡這小子。他離開時順路進來看我,那樣子看上去就像被一輛大卡車碾過。我想他和他的祖父將會有一段難捱的日子。」

  「情況對祖父來說會越來越糟。」

  「對我們大家都會越來越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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