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約翰·格裡森姆 > 毒氣室 | 上頁 下頁
三二


  「我不會麻煩你。古德曼先生和他們那兒的人會幫助我。」

  庫利站起來不斷地搓著手,好像他的手沒地方放。「那麼,啊,達琳將是你的秘書。她實際上是公用秘書,但我差不多是把她派給了你。她會給你一把鑰匙,告訴你如何停車,通過安全檢查,打電話,使用複印機等。那些設備全都是一流的、地道的好東西。如果你需要一個助手,只要告訴我,我們可以從其他人那兒偷一個來。並且——」

  「不,沒有必要。謝謝。」

  「那麼,好,咱們去看看你的辦公室。」

  隨著庫利走在空蕩蕩靜悄悄的走廊上時,亞當聯想起芝加哥的辦公樓,禁不住暗自笑了。那裡的走廊永遠是充滿了匆忙的律師和忙碌的秘書們。電話鈴聲不間斷地響,複印機、傳真機和電傳機的僻啪聲和嗡嗡聲使那地方像個有拱廊的鬧市街。一天十小時就像在瘋人院。要獨處只有到圖書館的小屋或者樓房角落裡合夥律師們的辦公室才行。

  這地方靜得像喪葬館中的休息室。庫利推開一扇門打開燈。「怎麼樣?」他問,揮著手臂轉了一大圈。房間過於大,窄長的辦公室中央有一張打磨得很光的漂亮的會議桌,桌子兩邊各有五把椅子。房間的另一端是一個臨時工作臺,上面有電話、電腦,桌邊還放了一把老闆椅。亞當沿著會議桌走,看見書架上排滿了整齊卻不曾用過的法律書。他透過一扇窗戶看了看街景。「外面不錯,」他說,看著三層樓下大街上的鴿子和人。

  「希望你中意,」庫利說。

  「非常好。正好合用。我會自己解決問題,不給你添麻煩。」

  「別這麼說。你需要什麼就給我打電話。」庫利慢慢朝亞當走來。「不過,還有一件事,」他說話時眉一皺突然嚴肅起來。

  亞當對著他。「什麼事?」

  「兩小時前接到孟菲斯的一個記者打來電話。不知道他是誰,但他說他追蹤凱霍爾的案子多年了,想知道我們事務所是否還負責這個案子。你知道,我就建議他和芝加哥的夥計們去聯繫。而我們,當然了,和這事一點關係也沒有。」他從襯衣兜裡掏出一張小紙片遞給亞當,上面有名字和電話號碼。

  「我來處理這件事,」亞當說。

  庫利走近一步,雙臂交叉在胸前。「你看,亞當,我們不是出庭律師。我們接的客戶都是公司。賺的錢挺多。我們採取低姿態,回避出頭露面,這你知道。」

  亞當慢慢點點頭,什麼也沒說。

  「我們從不接觸刑事罪案,更不要說比你這件案子更大的了。」

  「你不想讓手上沾上一點髒,對嗎?」

  「我並沒有這麼說。沒這個意思。不是,只不過這裡的情況有所不同罷了。這裡不是芝加哥。我們最大的客戶碰巧都是一些穩健而體面的老銀行家,和我們打了多年交道,而且,我們還要考慮我們的形象。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不。」

  「你肯定明白。我們不和罪犯打交道。而且,噢,我們對於我們在孟菲斯的形象非常在意。」

  「你們不和罪犯打交道?」

  「從不。」

  「但你們代理大銀行?」

  「拜託了,亞當。你知道我是從哪兒起家的。我們這個行業變化很快。撤消管制、兼併、破產,是法律業中真正具有活力的一個部分。各大事務所之間的競爭是殘酷的,而且我們不想失去客戶。媽的,每一個人都想找到銀行客戶。」

  「你不想讓我的客戶壞了你客戶的名聲?」

  「你看,亞當,你是從芝加哥來的。咱們在這件事上還是把界線劃清,對吧?它是芝加哥的案子,由你們那裡的人處理。孟菲斯和它沒關係,行不?」

  「這個辦事處不是庫貝事務所的一部分嗎?」

  「是啊,可是和薩姆·凱霍爾那種渣滓接觸對辦事處沒有任何好處。」

  「薩姆·凱霍爾是我的祖父。」

  「瞎說!」庫利的雙膝彎曲,雙臂下垂。「你撒謊!」

  亞當向他走近一步。「我沒撒謊,如果你反對我在這兒,你得和芝加哥去講。」

  「這太可怕了,」庫利說著轉身向門口走去。

  「給芝加哥打電話。」

  「我也許會的,」他說,幾乎是在自語。當他打開門消失的時候還念叨著什麼。

  歡迎來孟菲斯,亞當坐在他的新椅子裡盯著空空的電腦屏幕對自己說。他展平了桌上一張揉皺了的紙,看著上面的名字和電話號碼。突然一陣饑餓感襲來,才發現已經好幾個小時沒吃飯了。幾乎四點了。他一下覺得又餓又累又虛弱。

  他輕輕地把雙腳放在桌子上的電話機旁邊,合上了眼睛。這一天過得糊裡糊塗,從焦急地開車去帕契曼到見到監獄的大門,從與盧卡斯的意外會面到踏進死監時的恐怖和面對薩姆時的膽怯。而現在,典獄長要見他,新聞界想盤問他,他自己事務所的孟菲斯分部則要他不要把這事洩漏出去。所有的這一切,都是在八小時之內發生的。

  明天會發生些什麼呢?

  他們一起坐在有著厚厚墊子的沙發裡,一盆微波爐爆出的玉米花放在他們之問。他們把赤腳架在咖啡桌上,桌上堆著半打中餐外賣的空盒子和兩瓶葡萄酒。他們的目光越過他們的腳趾在看電視。亞當握著遙控器。房間很暗。他在慢慢地吃著玉米花。

  莉已經半天沒有動了。她的眼睛濕潤了,但她什麼也沒說。錄像片正在開始放第二遍。

  在薩姆第一次出現時亞當讓畫面停住,他戴著手銬,被人推著從監獄去聽證會。「聽到他被捕時你在哪裡?」他提問時並沒有看她。

  「就在孟菲斯,」她輕輕地說,但口氣強硬,「我們結婚剛幾年。我當時在家。費爾普斯來電話說在格林維爾有一起爆炸事件,至少有兩個人死了。可能是三K黨徒所為。他叫我看午間新聞,但我很害怕。幾個小時後,我母親打來電話告訴我他們因爆炸案逮捕了爸爸。她說他當時在格林維爾的監獄裡。」

  「你有什麼反應?」

  「我不知道。震驚,恐懼。埃迪打來電話告訴我他和母親曾依照薩姆的指示偷偷去克利夫蘭找回他的車。我記得埃迪不停地說:『他終於幹了,他終於幹了。他殺了人。』埃迪哭了,我也開始哭了。我記得當時可怕極了。」

  「他們找到了車。」

  「是啊。誰也不知道這件事。在三次審判中始終沒有暴露。我們害怕警察會查出來,再讓埃迪和我的母親出庭作證。但這件事沒有發生。」

  「那時候我在哪兒?」

  「讓我想想。你們住在克蘭頓的一座白色小房子裡,我肯定你是和伊芙琳在那裡。我想那時她大概沒有工作,但我不能確定。」

  「我父親那時做什麼工作?」

  「我不記得。有一段時間他在克蘭頓的一家汽車零件商店當經理,可他總是在換工作。」

  錄像繼續著薩姆被帶進帶出監獄和法庭的片段,然後報道他已因謀殺被正式起訴。亞當停止畫面。「你們有誰去監獄看過薩姆?」

  「沒有。當他在格林維爾的時候沒有。他的保釋金非常高,我記得是五十萬美元。」

  「是五十萬美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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