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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七


  她回來時,給了我一封由亞特蘭大律師寄來的信。我一眼就認出信封上那個事務所的名字。

  「你能解釋解釋嗎?」她站在我面前問,兩隻手貼在屁股上。

  那位律師給包娣小姐寫了一封信,信裡附上我給他的信的一份複印副本。我在信上說,我代表包娣·伯德桑小姐,應她的要求起草一份新遺囑,需要與其先夫不動產的有關信息。律師在給她的信中,直截了當地問她,他可否向我提供信息。他似乎態度冷漠,只是按命令辦事。

  「白紙黑字,這不是寫得清清楚楚嘛,」我說,「我是你的律師,我在搜集信息。」

  「可你沒有告訴我,你要向亞特蘭大打聽!」

  「這有什麼不對?那裡究竟藏了些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包娣小姐?幹嗎這麼神秘兮兮的?」

  「法官把法庭檔案封存了嘛,」她聳聳肩說,好像事情到此為止,無須多問。

  「檔案裡有些什麼?」

  「一堆垃圾。」

  「跟你有關的垃圾?」

  「噢,上帝啊,不!」

  「好。那麼與誰有關?」

  「托尼家的人。他哥哥富得流油,住在佛羅里達,你知道,有好幾個老婆,一大幫兒女。全家都是瘋子。他們為他的遺囑鬧得才凶呢,寫過4次遺囑,我想。我不是很清楚,可我聽說事情結束的時候,幾個律師總共撈了600萬美元哪!托尼比他哥哥多活了幾天,根據佛羅裡達州的法律。也有幾個子兒落到他的手裡,可他自己一無所知,因為他死得太快,什麼都沒有留下,除了一個老婆,那就是我。我知道的就這麼多。」

  她是如何得到這筆錢的,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究竟繼承了多少。「你想談談你的遺囑嗎?」我問。

  「不。以後再談,」她說,一邊伸手拿她的勞動手套。「咱們開始幹活。」

  幾個小時後,我和多特以及唐尼·雷坐在他們廚房外那長滿雜草的院子裡。感謝上帝,巴迪已經上了床。在包娣小姐家度過了大半天,唐尼·雷已經筋疲力盡。

  這是郊區的週末之夜。悶熱的空氣裡彌漫著焦炭和烤肉的氣味。

  坐著聽人講話,要比坐著對人講話容易。多特一邊不斷地抽煙,一邊喝著脫去咖啡因的速溶咖啡,只是偶爾丟過來一兩句毫無意義的流言蜚語,不是關於某一個鄰居,就是關於這個鄰居的某一條狗。隔壁那個退休老人,上周被鋼絲鋸鋸斷了一根手指,這件事她說了至少也有3次。

  我不在乎。我可以坐在這兒一小時一小時地聽下去。律師資格考試考得我神經麻木,至今仍未完全恢復。要讓我高興,並不需要化多大力氣。而當我成功地把法律拋在腦後時,凱莉又總是立即佔據了我的心靈。我還沒有想出與她聯繫的保險的辦法,但我一定能。只要給我時間。

  21

  位於市中心區的謝爾比縣司法中心,是一座12層的現代建築。這是一個無所不包的司法大樓,裡面有許許多多個法庭和供行政官員及辦事人員使用的辦公室。地區檢察官和縣司法行政長官也在這兒辦公。大樓裡甚至還有一個監獄。

  刑庭有10個分庭,10位法官在各自的庭上審理各自的案件。大樓中間的幾層,塞滿了律師、警察、被告和他們的家屬。對於一個剛剛出道的律師,這不啻是一個險惡的叢林,但戴克在此卻是熟門熟路。他已經打了幾個電話。

  他指著4分庭的門對我說,1小時後咱們在那裡碰頭。我走進那雙扇門,在後排的一個位置上落了座。地上鋪著地板,室內的裝飾現代化得令人抑鬱。前排坐滿了律師,數目與螞蟻差不多。右側是個候審室,十幾個身穿橘黃色囚服的被捕者,正在裡面等候法官初次提審。一位公訴人拿著一摞案卷,從他們中間匆匆穿過,走向他手頭案子中的被告。

  在前面第二排我看見了克利夫·賴考。他和他的律師擠坐在一起,正在看著一份文書。他的妻子沒有在庭上露面。

  法官從後面走了出來,眾人隨之起立。幾件官司迅速處理完畢。保釋金有的獲准降低,有的則提也未提。就下次開庭的日期,雙方取得了一致。律師們在一起交頭接耳磋商幾分鐘,然後朝法官大人點頭表示同意,或者與他一陣耳語。

  傳喚克利夫的聲音剛落,他便搖搖擺擺走向面對法官的被告席。他的律師手捧案卷坐在他的身邊。公訴人對法庭宣佈道,由於缺少證據,對克利夫·賴考的指控已被撤回。

  「受害人何在?」法官打斷他的話問道。

  「她決定不出庭。」公訴人答。

  「是何原因?」法官問。

  因為她坐在輪椅裡,我直想大聲這樣喊。

  公訴人聳聳肩,仿佛是說:她不知道,而且她也並不太想知道。克利夫的律師也聳了聳肩,仿佛是說:那位年輕的女士居然不來展覽展覽傷疤,他覺得非常奇怪。

  「這已經是第二次了,」法官瞪著克利夫說。「你為何不與她離婚,難道你想揍死她?」

  「我們正在想法子補救呢,大人。」克利夫裝出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非常熟練地說。

  「那就快一點!下次再接到這樣的指控,我可饒不了你。明白嗎?」

  「我明白了,大人。」克利夫說,似乎因為再次打擾法官,而感到萬分抱歉。有關的文書交到了庭上,法官搖著頭在上面簽了字,對克利夫的指控便宣告撤消。

  受害人又一次沒有出庭陳述。她呆在家中,腳踝斷裂,但這不是她沒有出庭的根本原因。她沒有露面,是因為她不願再次遭受毒打。她撤回了指控,我不知道她將為此付出何等高昂的代價。

  克利夫和律師拉了拉手,大搖大擺地沿著中間的過道,從我旁邊走過,跨出了法庭。他可以任著自己的性子為所欲為,而決不會受到任何懲罰,因為她孤立無援。

  這個像在裝配線上進行流水作業一樣的司法系統,有一條令人沮喪的邏輯。在離這個法庭不遠的地方,此刻坐著一批身穿橘黃色連衫褲手上帶著銬子的強姦犯、殺人犯和毒品販子。連把這些惡棍一個一個地篩一遍,讓他們得到應得的懲罰,法庭都沒有充足的時間,哪裡還能指望它關心一個遭受丈夫折磨的婦女的合法權利?

  我上周參加資格考試時,戴克打了幾個電話,摸清了賴考夫婦新居的地址和電話號碼。他們不久前搬進了孟菲斯東南部的一家大公寓。一居室,400美元一個月,克利夫在一家貨運公司工作。這家公司離我們事務所不遠,是一個不雇用工會會員的貨運終點站。戴克估計克利夫計時工資大概是7美元。他請的律師也是大路貨,是這個城市成百萬芸芸眾生裡普通的一員。

  我已經和戴克談過凱莉的事。他說他認為讓他瞭解實情十分重要。因為,假如有一天克利夫用短槍讓我的腦袋開花,他,戴克,就可以出面說明真情實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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