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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


  後來我們回到大屋,莎文娜上樓時我在屋後等了一下。只有少數幾個人起來了:三個女生站在露臺上看海,此外就不見人影。我想其他人都還在睡,昨晚大概玩太晚。幾分鐘後莎文娜出現,身上穿著短褲和T恤,兩手各端了一杯咖啡。她在我身邊坐下,一起面向大海。

  「我又沒說你一定會摔倒。」我努力澄清,「我是說,如果真的跌倒,就要抱著衝浪板滾一圈浮上來。」

  「嗯。」莎文娜的表情很頑皮,指指我的咖啡,「咖啡如何?」

  「贊。」

  「我每天早上一定要來一杯,這是壞習慣。」

  「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有壞習慣。」

  「你呢?」莎文娜看著我。

  「我沒有。」莎文娜聽了我的答案,開玩笑地用手肘頂我一下,讓我嚇了一跳。

  「你知道昨天晚上是滿月的第一天嗎?」我是知道,不過最好不要承認。「真的嗎?」

  「我一直很喜歡滿月。從小就想像月圓是一種預兆,覺得看到滿月就會有好事發生。如果犯了什麼錯,看到月圓,好像就有機會可以重新來過。」說完莎文娜就沒再繼續這個話題,只是把杯子湊近嘴巴。熱咖啡的白煙環繞著她的臉。

  「你今天要做些什麼?」

  「我們今天要找個時間開會,此外就沒事了。啊,還要去做禮拜,我是說我會去,還有,呃,看看有沒有別人要去囉。喔對了,現在幾點?」

  我低頭看表。「剛過九點。」

  「這麼快?時間不多了。周日禮拜是十點開始。」

  我點點頭,心想在一起的時間就要結束了。

  我聽到莎文娜問:「要不要跟我去?」

  「去教堂?」

  「對啊,上教堂。你不去嗎?」我真的不確定要怎麼回答。對莎文娜來說,星期天上教堂顯然是很重要的事,雖然有預感我的回答會讓她失望,我還是不想說謊。我老實承認:「很少。已經好幾年沒上教堂了。我是說,小時候是常去,不過……」接不下去了。「我不知道。」

  莎文娜伸伸腿,一邊看我是不是還要說什麼。當我沒說話,她挑了挑一邊眉毛。

  「怎樣?」

  「什麼?」

  「到底想不想跟我去?」

  「我沒衣服穿。我是說,我就這身衣服,大概也沒時間回家換,還有沖澡什麼的,然後再回來。不然我是很願意去。」

  莎文娜匆匆打量我一眼:「很好。」還拍拍我的膝蓋;這是她第二次碰我。「我找衣服給你穿。」

  ***

  「看起來很棒。」提姆給我打氣。「領子太緊了一點,不過看不太出來。」

  鏡子裡,我看到一個穿著卡其長褲、燙過的襯衫,還打了領帶的傢伙。我自己都不記得上次打領帶是什麼時候,甚至不確定自己該高興還是怎樣。旁邊的提姆看起來就一副很樂的樣子。

  「她是怎麼說服你的?」

  「我不知道。」

  提姆大笑,彎腰下去系鞋帶,還跟我眨眨眼。「我就說莎文娜很喜歡你。」

  ***

  軍隊裡有牧師,大部分都很不錯。在基地我跟其中幾個還滿熟的,比如泰德·傑金斯,這些人一見面就讓你很信任。泰德滴酒不沾,雖然不是我們這一掛的,可是每次出現大家都很歡迎。他已經結婚了,小孩也有幾個,不過在軍中已經十五年。只要是家庭問題,或是一般軍旅生活的問題,他都是專家。坐下來跟他聊,他總是很專心聽。雖然不能什麼話都講,畢竟他是個軍官,階級比我們高,就有幾次,排裡幾個弟兄大方承認自己幹了什麼好事,果然就有排頭吃。

  不過話說回來,泰德就是有那種樣子,讓你想對他無話不說。他是個好人,也是個軍牧,此外我想不出還有什麼其他原因會讓人想找他傾訴。泰德話裡提到上帝,就像我們講到朋友一樣自然,完全沒有說教的感覺,當然也就不會讓人反感。他也不會強迫大家星期天要做禮拜,通常讓我們自己決定,所以禮拜的時候他可能是對著一兩個人,或一百個人講道,全看當時的狀況,或是任務的危險程度。我那一排去巴爾幹半島之前,大概就有五十個人受洗。

  小時候我就受洗了,所以那一步就略過,不過如我所言,我已經很久沒上教堂。很久以前就沒再跟爸一起去,因為做不做禮拜好像沒差。雖然談不上很期待,但老實說這次還不賴。牧師很低調,音樂還不錯,感覺上時間好像過得不算太慢,至少不像小時候上教堂那種感覺。雖然沒從中得到什麼,但我還是很高興自己去了,至少可以跟爸提提這件事。還有,這樣跟莎文娜相處的時間又多了一點。

  最後莎文娜坐在我跟提姆中間唱讚美詩的時候,我從眼角偷瞄她。莎文娜的歌聲很輕很保留,不過沒有走音,聽起來很舒服。提姆專心地看聖經。禮拜結束以後,提姆停下來跟牧師說話;我跟莎文娜在外面的山茱萸樹下等。

  「老朋友嗎?」我朝提姆點點頭。雖然站在樹下,我還是覺得很熱,背上汗水開始往下流。

  「不是,我想是提姆的爸爸跟他提過。昨天晚上提姆還要查網絡地圖,才找到這個教會。」莎文娜給自己搧涼。身穿洋裝的她讓我想到典型的南方佳麗。

  「很高興你跟我們一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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