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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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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始時我還擔心,斯圖爾特被謀殺一案遲早會被發現是我幹的,警察肯定會去公司輪番詢問,很快便會發現從案發當天起我就失蹤了。當菲利普星期六早上敲我的門時,我曾懷疑是警察來抓我。菲利曾告訴我,由於我們受到世人的冷落,我們中間從來沒有任何一個人被抓住過或審問過。我的同事們很可能早已忘記世界上還有我的存在,他們壓根兒就沒有向警察提起過我。 我在奧蘭治地方報和洛杉磯的大報上都沒有找到有關斯圖爾特謀殺案的報道。 我們放了一個星期的假,興致勃勃地跟菲利普一起策劃下一次行動,那是我有生以來有過的最好的一個星期。我們去了海邊。那裡有很多女人,菲利普說,反正也沒人注意,我們盡可以大飽眼福。於是我們挨個地比較她們的乳房和三圍,給她們的姿態和臀部打分。我們還選出一個大家都滿意的目標,大家一起盯著她,看她游泳、日光浴、梳理頭髮、在以為沒人注意時偷偷瘙癢。與此同時,派一個人對她的每一個動作做現場直播。 巴斯特出于一時的衝動和迷亂,他沖向海灘,解開了好幾個獨坐海灘的女人的泳裝帶。 我們還去了迪斯尼樂園和納特的貝蕾農場,趁看守注意其他方向的時候悄悄溜進去。我們還去商店偷東西,相互慫恿別人去偷更多更大的東西,然後飛快地溜出來,混進人群中哈哈大笑,而巴斯特從無線話務辦公室搬出一隻大箱子的時候被當場抓住。每當看電影時,我們總是派一個人買票,進去後再為其他人打開後門。我好像又回到了自己不曾有過的童年,做著童年時沒有勇氣去做的事情,這種感覺十分美好。 我們還在一起聊天,聊我們的家庭、生活和工作,聊我們被冷落的感覺、作為恐怖分子要做的事情等等。後來我們發現,只有巴斯特和唐結過婚,巴斯特的老婆去世了,而唐的老婆卻跟一個證券顧問跑了。除此而外,只有菲利普和比爾交過女朋友,其他人則如同被社會遺棄似的被女人遺棄了。 我仍然不相信他們關於命運的謬論,但是我開始覺得,也許我們的現狀真有一些必然性的因素。也許確實有某種非凡的力量在牽引著我們,且不管它是為了創造偉大還是為了給當代文化增添戲劇性的色彩。 他們總是到我家聚會,我提出要去菲利普家,被他拒絕了。 我不知道他們是否已經完全信任了我,是否會實施一些考驗的措施,還是本來就這麼簡單,但是在第一個星期裡,他們都不告訴我他們的住址。不過大家好像都很喜歡我家,感覺很舒服,這使我異常高興。我們還租過一些錄像帶,擠在客廳裡觀看,有時一直看到天亮,晚上就擠在沙發上和地板上睡覺。 融匯於其中的感覺十分美好! 第二個星期六,菲利普建議說,為了引起世人對我們處境的關注,我們將開始下一次破壞行動。大家又都聚集到我家,簡單地吃了午餐之後,我將椅子倒過來,踩在上面,「好吧,我們這就幹!你說吧,怎麼幹?」 菲利普搖搖頭說:「不是現在。我們是搞恐怖活動,不是一般的社會活動,我需要做好充分的準備。」 「這一次的目標是哪裡?什麼時候開始?」 「哪裡?市政府,奧蘭治市政府。」 「為什麼?」 「因為那是我過去工作的地方。我還有鑰匙和安全卡,我們能夠混進去。」 「你過去在奧蘭治市政府工作?」 「我過去是市政執行官助理。」菲利普說。 這使我感到十分意外。雖然我不能確定菲利普在成為恐怖分子以前到底幹什麼工作,但我絕對沒有想到會是這樣。我覺得他應該幹一些更富有冒險性或更具危險性的工作,像拍電影或做偵探之類,那樣才合情合理,因為他雖然在我們中間很像一個領導,但他同樣是個被社會遺棄的人,是一個平庸的無名之輩。 「什麼時候幹?」比特問。 「星期二。」 我掃視了一下眾人,點點頭表示了同意,「就星期二吧!」 我們分頭出發,因為菲利普不讓我們一起走。 我到的時候,車位上已經有好幾輛車了,其他幾個人都在菲利普指定的大樓後門轉悠,只有菲利普還沒有來。我停了車,向他們走去。大家都不說話,似乎有一種默契,在共同期待著什麼。 巴斯特帶來了一個朋友,也是60多歲,穿著一身制服,上面還掛著工作證,寫著「朱尼亞」,意為幼小。想到這個名字和他本人年齡之間的不協調,我不禁笑了起來。那人回過頭來對我微笑,為自已被人注意而感到高興。我則有些不好意思。 「我的朋友朱尼亞,」巴斯特介紹道,「他也加入了我們的組織。」 聽他這樣一說,大家都走來跟他握手表示歡迎,顯然以前還不認識,剛才那種不太自然的沉默頓時被打破了。我也同樣跟他握了握手,說了一些歡迎的話,顯得有些尷尬。其實不久前我的地位還跟朱尼亞一樣。但是從相反的角度去看,這一切都顯得十分荒誕,令人感到迷惘。 朱尼亞顯得很激動,看得出來,巴斯特已經對他說過有關恐怖組織的情況,他遇到我們一點也不顯得困惑和奇怪,他微笑著,眼裡閃著淚花,一邊和大家握手,一邊重複著大家的名字。 這時菲利普來了。哦!他的外表真夠神氣!一身質地昂貴、做工考究的套裝,修整得紋絲不亂的髮型,看上去真有些總統的氣派,完全是一副現代領導人的形象。他面色冷峻,以曾是這裡主管的神氣穿過停車場,昂首闊步地向這裡走來。 大家開始安靜下來,當菲利普非常自信地走上路線的時候,我感到一陣莫名的激動。以前,我只有作為觀察員,而不是參加者時才經歷過這種時刻。我感覺像在演戲,所有的演員都隨著音樂的高漲而開始全身心地投入演出。我第一次感覺到自己是一個重要組織的一分子。 這就是平民恐怖組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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