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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〇


  她在裡約有個藏身之地,是她4年前買下的,為的就是防備出現這樣的不測。她收拾完畢後去沖了個淋浴,讓熱水在自己身上沖了很長時間。穿好衣服後,她倒了一大杯白蘭地,然後靜靜地坐在書房的黑暗中,思考著下一步的行動。她將飛往裡約,最早的班機要到明天晚上。她徹夜未眠,焦急等待著,不斷跟蹤新聞報道。

  摩托車手的被捕的確是大事不妙。他的名字叫凱薩·羅馬格納,是菲埃瑞的心腹,也是一名老手,曾經幹過幾次很敏感的暗殺,曾經和克裡斯蒂娜有過一次合作。如果他招認了——這也不是不可能——她和菲埃瑞就完了。她希望他能夠寧死不招,她也希望菲埃瑞派人把他給結果了。菲埃瑞不妨一試,因為他不會因此而失去什麼。這大概正是他半夜三更開會的原因。

  克裡斯蒂娜心想,不知薩拉·詹森聽到這條消息會作何感想。她是不得而知了。她無法跟她聯繫,否則會有惹火燒身的危險。不管怎麼說,詹森也是個禍根。她已經表明她很樂於玩這種危險的遊戲。到目前為止,進行合作對她還是有好處的。她們做成了一筆交易,而且當時的情形顯然對克裡斯蒂娜比較有利。詹森提供了情況,為的是什麼呢?她只是含糊其辭地答應如果用得著她,她是會幫忙的。她的信息引發了在幾個小時之內所發生的一連串事件。這對克裡斯蒂娜來說意味著數百萬英鎊,不過現在菲埃瑞也未必會如數付給她。高回報,是因為有高風險,她明白這一點,而且也接受這種說法。可是此時她覺得這筆交易做虧了。薩拉·詹森比她幹得漂亮。

  詹森是急於想找那兩個人報仇的,現在那兩個人都倒了黴,而她自己卻絲毫沒有冒任何風險。好吧,當時詹森還不知道她所提供的信息會如此迅速地引起這麼血腥的反應。她也不可能知道她把秘密說出來後克裡斯蒂娜會不會當即把她幹掉。她所冒的是成敗參半的風險。就她而言,這已經值了。可是事情起了變化。現在詹森的興趣何在?

  克裡斯蒂娜心想,當時有機會是不是該把詹森幹掉才對……

  現在做什麼也來不及了。不管怎麼說,她認為詹森是個極大的威脅。她們的興趣依然有巧合:沉默寡言、很大的隨意性、必要時說幾句謊。她在薩拉·詹森的身上看到一股很強的自我保護本能。正因為如此,她的忠實就毋庸置疑了。

  克裡斯蒂娜聽見窗外隱隱約約的響聲。她放下手中的酒,側耳靜聽。聲音越來越大,她臉上露出了微笑:原來是下雨了,下得很大,這一來血跡和擦掉的皮,還有褲子上撕碎的布片都將被大雨沖得乾乾淨淨。

  第二十九章

  淩晨兩點。巴特洛普剛聽到卡塔尼亞死亡的消息,還沒有琢磨出個頭緒,突然電話鈴響起來。是特別行動處打來的,告訴他卡爾·海因茨·凱斯勒死了。巴特洛普安然坐在那裡,聽完了所有的細節,並要他們有新情況及時彙報。

  他穿過寂靜的房子走進廚房,給自己沏了杯茶,把它端到書房,邊喝邊沉思。現在卡塔尼亞和凱斯勒都已死於非命,薩拉·詹森回到家裡,還信心十足、無所顧忌地四處活動。他發現自己以前是低估了她。他不明白她到底有多大神通。如果他沒猜錯,她已經給他幫了一個忙。種種跡象表明,菲埃瑞是幾起謀殺案的罪魁禍首。如果那個摩托車手合作,他們就很可能為此案獲得證據。但是薩拉扮演了什麼角色?她瞭解一些情況,採取了一些行動,而且與人做了某種交易。但是,怎麼做的?又是同誰做的呢?在他們之間那種無形的關係中的軸心已經轉移了。顯而易見,她知道的比他多,已領先一步,事情已無法收拾。

  星期六早晨,薩拉6點鐘醒來後,閉著眼睛躺了一會兒,聽著窗外的鳥鳴和清晨來往車輛隱約的轟響。這聲音、這氣味、睡自己床的這種感覺,她讓這些感受緩緩流過全身。她睜開眼睛,環顧四周:那雪白的牆壁,白色的亞麻布,淺白的薄紗窗簾在微風中輕輕拂動,窗戶敞開著,正對著開滿鮮花的露大陽臺。空氣清新而濕潤,看來又是個熱天。昨夜剛下過雨,緩解了那令人窒息的悶熱。

  她從被窩裡坐起來,將兩腿蜷到胸前。幾個星期、甚至幾個月以來,她第一次感受到這難得的平靜。她的體力也在恢復,而且她突然發現自己餓得厲害。她立即跳下床,迅速穿上昨天的衣服,抓起鑰匙,從走廊上推起自行車,騎上就走。

  這麼早就開門的商店並不多。在格洛斯特大街就有一家晝夜營業,可是名字卻叫做「7—11」商店。薩拉騎車穿過大街時,街上幾乎沒有人,只有幾個跑步鍛煉的人和正在工作的垃圾清潔工。

  那家商店裡還沒有顧客。薩拉提起購物籃開始選購,把雞蛋、牛奶、黃油、麵包、鮮桔汁、報紙放進籃子裡,只要她早餐中喜歡吃的都放了進去。她把東西放進自行車的綠簍子後就向回騎,途中還故意繞了一段彎路,以多多享受這清晨的陽光與靜謐,以及騎車這種輕快運動的感覺。

  她到了廚房後,就開始做飯。她正打著雞蛋,忽然走過去放了加拿大著名民歌手K·D·蘭唱的一首柔和、輕鬆、令人心情舒暢的歌曲。她把音量開得很小,因為窗戶開著,她不想把鄰居吵醒。她回到廚房,用沾著蛋清的手向雞蛋裡摻入麵粉和一撮鹽,然後把它們放進攪拌器迅速攪拌。五分鐘以後,爐子上的咖啡煮開了,香味撲鼻。煎鍋裡的餡餅也熟了,滋滋冒著熱氣。她把佐料架找了一遍,最後找到一個紅、金黃、黑三色相間的糖漿罐。她把它拿下來,在手中翻轉著,看到一幅獅子圖,在它腹部畫著許多蜜蜂,旁邊還有幾個字:「強壯之中出甜蜜。」她愣愣地想起了往事。每逢考試前,媽媽總用黑糖漿當佐料給她做餡餅,或給她打勁鼓氣。有時媽媽還要加點朗姆酒。薩拉從4歲起就喝這種酒了。每次媽媽都要看這個寶貝糖罐,每次都讀這則說明。

  強壯與甜蜜,那都是陳年往事了。而現在別的情況怎麼樣……?要多長時間才能淡忘?她搖搖頭,把餡餅摞在盤子裡,與咖啡和桔子汁一起用託盤端到起居室,半躺在沙發上,邊看報紙邊用餐。糖漿從餡餅裡溢出,順著手指流下來。她用舌頭把它舔去。

  她剛沖完淋浴,電話就響了起來。她渾身濕漉漉地走進臥室,坐到床上,猶豫不定又心急難耐地拿起話筒。是巴林頓,比她預想的要稍微快了一些。這次沒有寒暄客套,沒有東扯西拉的閒談。

  「我想我們最好談一談,你說呢?」

  薩拉順勢把球踢了過去,因為他得向她做出解釋,而不是她向他。她答道:「是的,行長。我想也是。」

  「半小時以後有人來看你,行嗎?」

  「不,不行。不管誰來我都不開門。如果有人來看我,那最好是你。哦,既然你提到這件事,乾脆跟你的老闆或者那個在幕後操縱你的人一起來吧。那樣也許我才能得到真正的答案。難道我這個願望太過分嗎?」

  對方沉默了很長時間。薩拉能想像得到,巴林頓此刻呼吸緊促,想把話說得厲害些,又怕對方發現自己的心慌意亂。他終於還是答話了,非常耐心,幾乎是苦口婆心,好像是在勸導一個桀騖不訓的小孩。薩拉差一點兒笑出聲來。

  「聽我說,下午一會兒有人要來拜訪你。我忙,你也忙,大家都很忙。」

  「是啊,我敢肯定這對你很不方便,把你的週末給攪了。哦,對啦,行長,你是不是得再考慮考慮?當然,你得先看看我在不在,然後才能告訴他,也許是個她吧?所以是不是隔一會兒再打電話,告訴我你做出了什麼安排?」

  「聽我說,薩拉,我看你還是生氣了,這我能理解。」

  薩拉把他的話打斷:「能理解?不,行長,我想你連理解的邊還沒沾上呢。」她氣得手指發抖,猛地把電話掛上,坐下來等待。

  巴林頓打電話給巴特洛普。

  「她很生氣,想見你。」

  巴特洛普驚訝得幾乎眉毛豎起:「『想見我』?你什麼意思?」

  「啊,確切地說,還不是你。」巴林頓尷尬地在椅子上挪了挪「她的原話是『在幕後操縱的那個人』。」

  巴特洛普不由得放聲大笑,「對不起了,行長。我可以想像她會這麼說的。這麼說,她生氣了,是嗎?」

  「是的。但不是在耍小孩脾氣。我要是你,不會就這麼一笑置之的。不過她也很坦率,很乾脆,不來假惺惺的一套,就像遊戲已經結束了一樣。」

  巴特洛普嘿嘿地輕聲笑著,問道:「她是這麼想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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