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超級女人 | 上頁 下頁 |
| 八七 |
|
|
|
一個身穿T恤衫、腰掛對講機的可愛後生進來問我,是否和演員們都認識了。他叫烏維·海茲曼,是這裡的總攝影師。 「您好。」我說,「沒有!當然沒有!」我激動得差一點說不出話來。 「噓!」威爾·格羅斯做了個手勢,助理導演趕緊過來,叫我們另找地方談話,這裡正在工作。 烏維·海茲曼拉住我的衣袖走了出來。 「這裡都是化粧室。」 他敲了敲門。 我的心跳加劇,這種情況平時只有當我坐上牙醫的椅子上才會出現。 我這就要見到他們了! 所有這些知名人士都屈尊幫忙,把我迄今為止的生活搬上銀幕! 烏多·庫迪那,達科瑪·珀梅蘭茨,桑雅·索娜,康斯坦丁·米勒-韋斯膝費爾德爾,瑪戈特·芬斯脫,克裡斯·格勒布興,格蕾特·施雷克,哈約·海爾曼以及海因茨·呂爾塞爾。 哈約·海爾曼飾演我的維克托·朗格,海因茨·呂爾塞爾飾房東。按照今天的拍攝計劃還沒有輪到他們,所以不必去現場。大概只有烏多·庫邊那和桑雅·索娜兩位主演去了!他們倆演夫妻,據說拍攝的第一天就吵得很厲害。 「請進!」 我忐忑不安地走了進去。他們在裡面。 真沒治了! 桑雅·索娜身披圍布坐在一面巨大的鏡子前,兩個懶洋洋的化妝師正在她身邊忙碌著。桑雅漂亮的黑髮卷在五顏六色的卷髮夾上。我知道這是拍攝這一幕所需要的。每當夫妻倆吵架,女方的頭髮上總有卷髮夾,而男的則穿著內衣,手裡拿著啤酒瓶坐在窗前。陳腐觀念!男的總是坐著,搖晃著腿,輕輕鬆松的。 烏多·庫迪那坐在窗臺上,只穿了一條黑色襯褲,在看一本《馬力》汽車雜誌,封面是一個上身裸露的女人,幸福地斜靠在一輛高速小臥車的水箱上。 烏多·庫迪那和桑雅·索娜見我們進去,匆匆看了一眼。 「這位是作者。」烏維·海茲曼介紹說。 「您好。」烏多·庫迪那說完,又繼續看他的雜誌。 桑雅·索娜則相反,她高興地跳起來,做頭髮時穿的罩衫敞開著,看上去像從天而降的金髮碧眼的天使,在讚美世上的理髮師。她非常熱情地擁抱我,雖然她穿著罩衫,我仍能感到她身材的苗條和溫柔,她本人其實比照片還要漂亮,兩眼閃閃發光。天哪,她有多美啊!《女性》雜誌的那位婦女是否也問過她的養生之道,要不就是她還不到年齡的緣故?我估計她要比我年輕五到七歲。 「弗蘭西絲卡!」她熱情地喊道,「我已經聽說了很多有關你的事!」 「是嗎?」我吃驚地問,「從誰那兒聽說的?」 「當然是聽威爾講的!」女演員大笑起來,「我讀過你的書,至少讀了三遍!真把人笑死了!」 烏多再次抬頭看了一眼。他該不會也想告訴我,我的書他看了多少遍吧?也許是因為桑雅打擾了他正在研究汽車測試結果的興頭。 「噓,」我做了個手勢,「別那麼大聲!這兒都在工作!」 「快坐下,大姐們!」桑雅·索娜把我拉到她旁邊的一張空理髮椅上坐下。 「這是德特勒夫,這位是嘉博爾。」她向我介紹化妝師。兩人輕輕地跟我握了握手,溫和地笑了笑。德特勒夫吊著背帶的輕薄襯衣滑到肩上,樣子很迷人。 「要是沒有德特勒夫和嘉博爾,我根本拍不了電影,」桑雅跟我說,「他們倆是唯一能解決我皮膚過敏問題的人,要是別的人做,我就會得神經性皮炎。」 穿村褲的烏多不耐煩地清了清喉嚨。 「真不錯。」我頗感興趣地說。 「認識你真是太高興了!你是什麼星座?」 「獅子座。」我說,「問這個是什麼意思?」 「太棒了。」桑雅大為興奮,「我也是獅子座!你的生日是什麼日子?」 「八月二日。」我說。 「我也是,我也是,我也是!」桑雅歡呼著,又從椅子上跳起來擁抱我。我覺得真是巧合,太有意思了。按生日計算,桑雅比我整整小七歲。她看上去甚至更年輕。是呀,她還沒有孩子,這關鍵的七年。如果我那時不認識威爾·格羅斯,那麼我的生活將是另一種樣子,我現在也會穿著罩衫,坐在椅子上,接受善於體恤人的嘉博爾和德特勒夫的服務,可以按德爾特·德爾施拉克所拍的電影《女人們》中的主角進行化妝,穿襯褲的烏多則扮演我眾多情人中的一位。 性格開朗的桑雅拉了一下我的胳膊,她仍處於興奮狀態中。 「那我們以後可以一起過生日了!我們舉行大型慶祝會!我要邀請新聞界的全體朋友!查洛蒂·克萊貝格!這將載入電影史冊!你等著瞧,這部電影一定會非常成功,即使像格羅斯這樣的肥皂劇導演也會樂此不疲的。」 她那生氣勃勃的言行很富感染力,真是一位富於同情心的樸實無華的年輕女子!是演查洛蒂的理想演員! 我松了一口氣,幸運地向後靠在椅背上。我們倆出現在鏡子裡,相視而笑。真像兩位幸福的公主。 「你有兩個兒子,對嗎?」 「是的,」我說,「弗蘭茨和維利。」 「多好聽的名字!」桑雅·索娜在讚賞我的審美觀。「你就直接把自己的生活這麼記下來了?就照實那麼寫嗎?儘管你有兩個孩子,也那麼如實寫?我覺得這麼寫太過分了點,你知道嗎?我非常認真地拜讀過你的書,我認為書的結尾特別好,就是那段查洛蒂帶著自己的行裝搬出三居室住房的描寫。這麼結尾很出色,這就等於向人暗示:我們婦女不能什麼都逆來順受,我們婦女也能掌握自己的命運。」 我認為,《我們婦女》雜誌無論如何也應該讓這種說法見諸報端,對桑雅來說也許會由此出現一次記者採訪的機會。 「威爾·格羅斯說過,要我再修改一下結尾。」我說,「他認為,觀眾需要的肯定是美滿的結局。」 「哼,胡說八道!」桑雅·索娜激動地叫起來,「這又是一個典型的例子!肥皂劇導演格羅斯沒有勇氣面對這種批評社會的結尾!不過,只要我演主角,就不會出現美滿的結局,這一點我可以向你保證。」 烏多·庫迪那又在窗臺上不耐煩地發出了清嗓子的聲音。 「如果我們打擾您,我這就出去。」我客氣地對他說。不管怎麼說,這裡是他的化粧室。至於他在拍攝間隙幹什麼,那是他的事。他有權讓自己輕鬆一下。 「等等,我和你一起出去!」桑雅·索娜把剩餘的卷髮夾塞到了兩位化妝師的手中。「你們呆會兒再做吧!我現在要和作者討論角色問題,這對我非常重要!」 我們走到外面的院子裡。 「阿裡,給我一支煙好嗎?」她顯然認識所有參加拍攝這部電影的同事,並且叫得出他們的名字。她有點瘋瘋癲癲的,或者說有點自負!她對每個電纜員都稱你!我覺得她很可愛。 「這個烏多,幹嗎那麼裝模作樣的?」她穿著罩衣,帶著卷髮夾,就這麼邊說邊靠在鏽跡斑斑的欄杆上,深深地吸了幾口煙。「演主角的是我。」桑雅說,「這個烏多,格羅斯完全是為了借他的名聲才起用他的。人們得知是他拍的電影都會去看,格羅斯就指望這一點,這是他的典型作風,他一個人是完成不了這部片子的。」 桑雅接著向我講道,今天是拍攝的第一天,她正好要同傻乎乎的烏多一起睡在床上,表演夫妻吵架那一場戲。 「你這個可憐的人啊!」我說,「演這場戲一定很不容易,實際上你們到現在還沒有真正相識。」 「這你放心。」桑雅說,「拍個愛情場面什麼的,即使同陌生人我也能行。就是吵架,跟一個我根本無法忍受的傢伙吵架,這是最難的,而你作為演員還必須去表演。你當過演員嗎?要是當過你就懂得我的意思了。你現在得原諒我。要是我現在不能把精神集中到角色上,呆會兒在床上哭起來就不真實。這樣一來,報上就會說桑雅·索娜點了眼藥水才能哭出眼淚來。這些該死的新聞耗子!這一點我有親身體驗。我不跟他們中的任何人接近,任何人都不,這一點我可以向你發誓。」 「但是你剛才說,你想……」 她掐滅了煙捲,把煙屁股用手指彈到了院子裡。 「我會給你打電話的。我一定要去拜訪你,我們互相還有很多很多話要扯。我還要去看看你的孩子!威爾·格羅斯給過我一張他們的照片,好幾個月了,我一直把它放在我的錢包裡。你看,在這裡。」 她從罩衫裡抽出了一張有折皺的照片,真的,是弗蘭茨和維利,前年聖誕節照的。 她是那麼熱情,那麼富於同情心,我被弄得全然不知所措。 桑雅·索娜。 一位新的朋友。 那是位什麼樣的朋友啊!坦誠,聰明,正直,自信,漂亮,有才幹,有名望。 我怎麼會有這樣的際遇! 我的新朋友又重新擁抱我,吻我。 接著,她走進攝影棚,躺到床上,流出了真正的眼淚。 就這樣,她哭了幾個小時。 我望著她,心想,太棒了。 別的女人還在自己哭泣,而我已讓別人激動得哭泣了。 |
| 學達書庫(xuoda.com) |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