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超級女人 | 上頁 下頁
六七


  白天,我就在那些值得一看的小鎮散步,參觀城堡、教堂和博物館。我看見櫥窗和廣告柱上都掛著有我畫像的張貼畫,上面用粗體寫著「弗蘭卡·西絲」。畫像下面畫著我的書。再下面大多數是手寫的朗讀會地點和時問。

  有時,我會小心地環顧四周,看看是否有人認出我來,甚至和我搭腔。可是沒人注意到我。顯然,那畫像和我一點都不像。或許施瓦本人不習慣與那些向自己微笑的陌生人打交道,僅僅因為這些人的畫像貼在廣告柱上。

  當我逛夠了城鎮,就到數公里以外的農村去。多麼美麗的景色啊!我終於可以自己走走了,這是多大的享受啊!我空著兩手,大步流星地走在夏日的田野上。我走過開滿鮮花和香氣撲鼻的果樹林,越過草地和田野。不用推那輛載著兩個胖小子、重達五十公斤的手推車,也不用等愛挑刺的丈夫趕上來!我只管自己往前走。我覺得自己輕得像一片羽毛,真是妙極了。

  我在路德維希堡的城堡裡呆了好幾個小時。令我非常興奮的是,那兒正在辦花展。城堡的每一個大廳都擺放著許多顏色相配的不同花束。我漫步——不,我飄浮在這一片無法訴諸筆墨的富麗堂皇的花叢中,驚歎不已。陣陣花香和繽紛色彩讓我微微陶醉。當我臆想著這一切都是為我而佈置時,一種幸福的感覺達到了無可比擬的高度。歡迎你,弗蘭卡·西絲!

  一個夏天的白日夢。

  然後我看見了他。

  14

  我在處於幸福感覺的最高峰時看見了他。

  他站在城堡公園的童話森林裡,坐在萵苣姑娘①的城堡前,向上看著那根正慢慢向他垂落的金黃色的辮子。

  ①萵苣姑娘是格林童話中一個美麗女子,巫婆將她囚禁在一個沒有入口的城堡頂端,她常常把長辮子從城堡頂端放到地面,以便王子順著辮子爬到上面與她幽會。

  是兩個小男孩按了那個按鈕,可是當那根辮子往下垂落時,他們卻沒有耐心地跑掉了。這根辮子對他們來說落得太慢了。在家裡玩電腦上的遊戲時,遊戲中的超人反應可快多了。萵苣姑娘傻乎乎的辮子對他們已經沒有吸引力了。

  他在等著。他有時間等。他被迷住了。

  我也被迷住了。特別是當我肯定地認為,他是用紙板做的舞臺佈景,按照計劃也要和萵苣姑娘的辮子一樣消失在天空中時。

  可他是有血有肉的。

  活生生的。

  獨自一人。

  帕派。

  「您好!」我說,「您在這兒幹什麼呢?」

  「噢,」他高興地說,「看穿夏裝玩冰塊的靚女。」

  然後他向四周搜尋著。

  「弗蘭茨和維利在哪兒?」

  他還記得他們的名字!

  「在家裡,」我說,「在科隆。」

  「我的孩子也在科隆的家裡。」我已經記不清他孩子的名字了。只記得那個紮金黃色辮子的女孩的大腦有點殘疾。我還清楚地記得他的妻子,那個穿戴整齊、頭髮紮成鬆軟的馬尾巴式、腳穿毛皮鑲邊系帶皮鞋的事業型女人。

  「您在這兒幹什麼?」我們不約而同地問道。

  「參加巡迴朗讀旅行。」我們同時說道。

  我們互相看著。

  萵苣姑娘的辮子又慢慢地向天上飄去。帕派卻忘了抓住它,和它一起飄入淡藍色的天空中去!

  「我……我叫弗蘭卡·西絲。」我結結巴巴地說道,下意識地向他伸出了手。

  「啊,就是您啊!看到您的張貼畫時我就想,這個人我好像見過。」他笑著說,「是的,您跟我想像的完全一樣。」

  「張貼畫上的我樣子挺傻的。」我趕緊地說道。

  「是這樣。」帕派說,「不過您本人我更喜歡。我叫馬丁·保恩。」當我們握手的時候他說道。

  「我的原名叫弗蘭西絲卡·赫爾。」我說,但沒有鬆開他的手。

  「弗蘭西絲卡……弗蘭卡·西絲……真是一個天才的名字!」馬丁笑著說,「肯定沒有比這更好的筆名了!」

  「帕派這個筆名也挺好的。」

  「這是我女兒學會說的第一個詞。」

  馬丁一直沒有鬆開我的手。

  「這是個很棒的筆名。」我說。

  「我也這麼認為。」馬丁說。

  然後,我們一起去吃德國餃子。

  我們發現,我們接下來的行程幾乎一樣。他已經在路德維希堡、埃斯林根和普福爾次海姆朗讀過他的作品了。我則去過了斯圖加特、內卡河畔的薩巴赫/魏爾德斯塔特。但是我們還有五個行程一致的地方。

  大多數書商把帕派的朗讀安排在下午,晚上安排弗蘭卡·西絲的朗讀。這樣,他們就可同時解決兩個朗讀會的搬椅子和賣票的問題了。

  婦女們可以在傍晚的時候就把孩子哄上床,逼著丈夫留在家裡看孩子。她們就可以享受「獨身的幸福」,來參加我的朗讀會了。

  「我讀過你的書。」帕派說,「現在到處擺放著你的書!」

  在吃過第一個德國餃子之後,我們就像同事一樣以「你」相稱了。讓我對阿爾瑪·瑪蒂爾——我孩子們最好的朋友——以「您」相稱,那簡直沒勁透了!

  「覺得怎樣?」

  「寫得很幽默,比較大膽,娛樂性也挺強的。我妻子不喜歡這本書。可能是因為我通宵達旦地閱讀它的緣故。」

  這很正常。那些希望建功立業的女人是不會閱讀我的這本書的。她們穿著貂皮大衣,在雪地裡把她們抽的香煙用腳踩滅。她們只讀那些大部頭的畫冊、哲學論文和法國文學。

  「你們是性格不同的一對夫妻。」我說。

  馬丁點了點頭。「我們當時結婚太快了。那時,我妻子的肚子裡已經有了我們的女兒。」

  「先有了愛情的結晶?」

  「什麼?」

  「噢,沒什麼,我們的情況也差不多。我那時肚子裡也有了我們的兒子,我的丈夫總是不沾家,現在我也不沾家了。」我笑著說。

  「你們要離婚嗎?」帕派笑著問道。

  「是的。」我說。

  「我們不能離婚,」帕派說,「我們也不想離婚。」

  「我明白。」是那個不該出生的低能兒的緣故。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