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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


  我思忖著要不要打電話把埃諾叫來,不過他要來了,肯定又得跟這兩位男人神侃一通他的機器性能,而這些我早就聽夠了。況且,這次終於是在沒有埃諾的法律幫助下,我自己辦的一件事,一次簡單的、可憐兮兮的採訪!威爾·格羅斯他願意蹲在工作間裡就讓他蹲在那兒吧。

  我用電話通知帕拉,讓她把弗蘭茨和維利打扮得像對雙胞胎,衣服色調明快一點,過會兒把他們帶上來,一塊兒照張相。

  「好吧。」帕拉說,「咖啡和糕點都放在桌上。」

  太棒了!我並沒有告訴她要準備這些東西,可她早已烤好了蛋糕,煮好了咖啡。和散那①,特勞琴姑媽!

  ①希伯來詞匯,原竟為「救助」,轉意為「讚美」。

  我把兩位記者勸到咖啡桌旁,讓他們先慢慢喝著,我則馬上沖進盥洗室,匆匆打扮了一下。

  我對《我們婦女》畫報來說是否上相?該報會不會覺得我太醜了?他們欣賞的可是那些梳著拉羅髮廊式髮型、粉脖桃面上不見一絲皺紋的俊俏女郎啊,他們才不要看我這樣年過三旬、飽經風霜的普通臉蛋呢!

  不過,牆上的鏡子裡反映出的形象並沒有什麼糟糕的地方,而競爭出版社那位婦女讀物的女作者也不見得比我漂亮多少。

  啊,我還是很不錯的,看起來像是初夏的化身,這主要得益於最近一段時間充足的睡眠。

  伯爾克先生建議我們在花園裡拍一張吃早餐的全家合影。這個主意真是出人意料而且獨具匠心。他說,這種相片總是很受讀者的青睞。我想了想,確實如此。所有的報刊在報道那些在社會上多少有些影響的人物時,總會登出這種在花園裡的家庭早餐照:桌上擺著橙汁、新鮮麵包和優質黃油,桌下是一隻心滿意足的長毛狗,桌子旁邊坐的總是爸爸媽媽和兩到四個穿著顏色搭配相稱的衣服的孩子,所有的人都在沖鏡頭笑。底下寫著:羅絲·波才蘭①非常重視飲食健康,圖為她正從容不迫地和本亞明、尤麗婭、亞歷山大三個孩子吃早餐。或者,照片上是她、丈夫尤爾根(左)和他們那條叫阿克瑟的狗(右)在花園裡共進早餐。

  ①原文借用了一幅漫畫的名字,原意是形容母親像瓷器一樣純潔。

  我覺得這個主意真不錯。我們立即開始把咖啡桌收拾乾淨。儘管已經開始滴雨了,我們最後還是把桌子拖到了花園裡。攝影師很遺憾不能拍這張漂亮的咖啡桌,因為他必須為《我們婦女》提供一張花園早餐照,而不是飯廳裡的咖啡桌。他說,飯廳裡的咖啡桌太俗氣了,請別介意。他問我們是否有桌布。帕拉在家裡到處找桌布,可我從來就沒有桌布,因為我覺得這純屬多餘,特別是有了兩個小孩,他們會胡亂拉扯,引起危及生命的火災;或者會手腳亂動,至少會把桌布上的瓷器連同食物一起拽到地上。再說這樣的一塊桌布也總是乾淨不了,看看桌布就會知道昨天和前天吃的是什麼飯,哪個頑皮孩子坐的是哪個位置。順便說一下,桌布太俗氣了。請別介意。

  伯爾克先生卻堅持認為,在綠色的天然籬笆前配上黃色桌布與紫色杜鵑花,視覺效果一定非常好。

  「我們有黃色的床單。」帕拉果斷地說。

  於是我們冒雨給桌子鋪上床單。孩子們已經穿著一模一樣的水兵服(看起來像一對小搭檔),乖乖地站在一旁等候照相。我們把孩子連同他們的小凳子一塊兒拉了出來,然後大家在綠籬笆前面站成半圓。帕拉取來了麵包、黃油、果醬、拼盤、奶酪和餐巾,並且很藝術地把它們擺到了桌面上。伯克先生正好閑著,就把杯碟分放在床單上。

  「我要紅色杯子。」弗蘭茨嚷道。

  伯克先生急忙把紅色的杯子放在他的跟前,並且說,他不知道我們家誰用什麼餐具。

  「我要褐色杯子。」維利嚷道。伯克先生於是環顧四周,尋找褐色杯子。我解釋道,維利是色盲,他指的實際上是藍色杯子。

  對此,伯克再次表現出極大的興趣。他懷著惻隱之心,關切地問維利是不是也看不了彩色電視。他自己還沒有孩子,這麼問至少不是有意的。哈哈哈,這真是一個大笑話。

  「看不了。」我內行地答道,「維利到現在為止只能分辨黑白兩色。」

  「桌布是什麼顏色的?」伯爾克問,因為他簡直不敢相信這個爆炸性新聞。

  「黑白色。」維利說完便開心地笑了。

  當大家都哄笑的時候,他又得意洋洋地加了一句。「黑白色,你這個渾球!」

  伯克和伯爾克先生於是又問了許多東西的顏色,而維利則用他在這方面為數可觀的詞匯把他們臭駡了一頓。

  我及時制止了這種行為,並且建議趁現在雨不太大照幾張相片。

  伯爾克先生讓帕拉和伯克先生一起拉住一塊巨大的圓布。這塊圓布看上去就像志願消防隊在著火的房子下面張著的、以便讓人們從十八層樓上往下跳的玩意兒,所不同的是,他們的那塊大圓布是垂直而不是水平地拿著的,又像是要點上火、讓幾頭不情願的獅子從中間跳過去似的。

  孩子們覺得這個新花樣像放映米老鼠動畫片一樣親切、好玩。反正他們立刻吃了起來,因為電視裡演動畫片也總是在晚飯時問。雖然弗裡茨·費斯特先生認為,這對孩子的教育沒有任何意義,但我沒有理會這一套。與其看著他們嘴裡塞滿東西說話,不如讓他們看看動畫片。

  「您有果汁嗎?」伯爾克先生在相機後面問道。

  「沒有。孩子們只喝礦泉水。」

  「礦泉水的視覺效果不太好。」

  「我們有牛奶。」帕拉說。

  「好吧。牛奶的視覺效果不錯。您有大玻璃瓶或者類似的瓶子嗎?」

  當然沒有,我要大玻璃瓶幹嗎?玻璃瓶碎片會帶來好運還是什麼好處?帕拉放下大圓布,跑向電話,請求阿爾瑪·瑪蒂爾儘快拿上一隻大玻璃瓶、一些雞蛋以及與黃色相配的糖罐來。

  阿爾瑪·瑪蒂爾送來了大玻璃瓶、糖罐和雞蛋,並高興地打量著我們。我們把雞蛋放在與黃色相配的雞蛋杯裡,幸福地沖著相機微笑。帕拉重新舉起她那半塊布。阿爾瑪·瑪蒂爾不希望閑站著,她也幫著舉起那塊布。這樣一來活像是在跳蒂羅爾州民間舞蹈。兩個健美的少女隨時都可能與伯克先生圍成圈跳起來,嘴裡高興地發出嗨嗨嗨的喊叫聲。最後,伯爾克先生的鏡頭就會對準民間舞蹈,而不是我們這些臉色蒼白、死氣沉沉、冒雨坐在生雞蛋面前的人了。

  一陣雷聲劃過這幕歡樂的場景。

  伯爾克先生通過鏡頭還在找著什麼。

  「少點什麼嗎?」

  「您有狗或者別的動物嗎?」

  「小兔子!」維利嚷嚷著,從凳子上爬下來,去取一個經常放在嘴裡咬的破玩意兒——早餐雞蛋旁的那只髒乎乎的布兔子。

  「我說的是活動物。」伯爾克先生說。

  「一定要黃色的或者是其他與綠籬笆顏色相配的動物嗎?」我問,心裡想著去哪兒儘快弄一隻金絲雀來。

  「不,」伯爾克先生在他的相機後面說,「只要看起來像這個家庭的一員就行。」

  我想了想,是否能把八號的那只長毛狗請過來拍一張全家福?但是,雨越下越大了,我認為這種違反常規的做法純屬浪費時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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