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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


  「要是建築局不同意,到時候你還要重新拆掉的。」我也噓聲說。

  「我會弄到批件的。」埃諾低聲說,並輕輕地把我拉出了浴室。「我認識建築局的主管,明白嗎?」

  「明白。」我後悔地說。他當然經常同建築局那幫小夥子一起去洗桑拿浴,同他們屁股挨屁股、汗流浹背地談判建築許可證或諸如此類的事。我感到很羞愧,因為我又用這些婦人之見的愚蠢問題和庸人自擾的意見使他生氣了。女人對這種事一竅不通,就是這麼回事。

  「我們還得看看能否淋浴。」埃諾說,「怎麼也得在裡面能轉開身才行。」

  要是埃諾在裡面能轉身,那我可就慘了。那頭名叫本亞明·布律姆星的好脾氣胖大象的身影立即浮現在我的眼前,它總是撐破公用電話亭。

  你還是在你自己的淋浴間裡轉身吧,我心想。可在這些正好奇地偷聽的工人面前我不想挑起爭端。

  「孩子們的房間就保持原樣吧,」埃諾說,「你覺得怎麼樣?」

  「我覺得這些壁櫥令人壓抑。」我回答說。我對他還想著徵求我的意見感到很高興。

  「你想叫人拆掉嗎?這可是用真正的胡桃木做成的!」

  可我不以為然,也可能是丁香木、樺木或野薔薇木什麼做的呀。不過,我覺得它們又笨又令人壓抑。不管是人睡還是醒來,孩子們最好不要看到這些深褐色的木頭櫃。

  「我最瞭解你了,你一定是想貼上一些米老鼠之類的圖畫吧。」埃諾嘲笑說。

  「這主意不錯。」我說,「把櫃子漆成白色,隔板漆成紅色,就像地下室大學生住的那間房子一樣。」

  「你是不是瘋了?」

  「沒有。」我親切地說,「據我所知,是我而不是你要搬家,是嗎?」

  好了,我現在終於說出了這句話,也許感情有點太衝動了。

  「隨你的便。」埃諾說。他覺得自己受到了侮辱,默默地走進了臥室。

  「這兒最好放一張有鏡子的立櫃。」他又毫不氣餒地重新接上話頭,「我叫人按牆的大小量著尺寸做,這在光學上有放大的效果。」

  哎呀,這可不得了。我仿佛看到自己每晚和埃諾在裝有空調的罪惡床榻上行雲雨之歡,並從鏡子裡欣賞我們赤身裸體、交頸疊股的情景。

  「你沒有想到也用玻璃鏡裝飾天花板?」我順口問道,「這一定會產生某種迷亂的效果,特別是深夜向我們反射的時候。」

  埃諾突然激動地抓住我的肩頭。

  「我們?你剛才說『我們』?」

  真該死,自投羅網。

  「埃諾,」我說,同時努力保持著鎮靜,「我開了個玩笑。」

  「可你是用了『我們』這個詞。」埃諾充滿幸福地說,「你是認為我們在一起嗎?」

  我無可奈何地坐到一隻水泥桶上,但又立即站了起來,因為水泥桶差點兒倒了。

  「埃諾,」我感到屁股上又粘又涼,「你這段時間總在用這種腔調跟我說話!我偶然說漏了嘴,這也令人感到奇怪嗎?」

  「這麼說你不想和我一起搬到這兒來了?」

  「沒有理由這麼做!你就直接住在我們對面。埃諾呀,埃諾!你稍微理智一些好不好?」我和解地搖了搖他的上臂。當弗蘭茨嘴裡說著「我打死你這個小東西」、同時把玩具手槍頂到他弟弟臉上時,我也是這樣搖他的上臂的。

  埃諾一聲不吭,顯得有些不悅。在這種情況下演員做出什麼樣的反應才能使人信服呢?我總不能說:「律師先生,我現在剝奪您的委託權,因為您總是以不合適的方式接近我,總是用誘惑的方式談論我們的關係。請您找時間把賬單寄給我,把我的孩子帶過來並衷心問候您的母親。要是我在使用遙控汽車、電腦、錄像機、對講器、汽車電話或其他需要修理的東西時有不明白的地方,我會給您打電話的。謝謝!就這些!」

  不,我不能這麼做。

  事情已經發展到這一地步,太難收拾了。

  當和煦的春風吹遍大地、萬物從睡夢中蘇醒之時,我們的房子也已收拾妥當,可以入住了。它是那麼寬敞明亮,色彩絢爛,美不可言。

  牆壁光潔如乳。我幸福地在中間倘佯。看看玉蘭色的地毯,一塵不染;瞧瞧鮮紅的美式廚房的鏡子,清新悅目;一人高的冰櫃裡為搬家隊伍準備好了啤酒;孩子房間裡的櫃子也漆成了兒童喜歡的顏色;我夢寐以求的紅白相間的洗澡間就在我眼前。我把所有的房間都轉遍了還沒有看夠,這時從阿爾瑪·瑪蒂爾家的花園裡傳來兒子們歡快的笑聲。

  要是時光能留住這一切那該有多好啊!

  我的新居!啊,這有多美呀!臥室窗前,放綠的樺樹在春風中搖曳。蔚藍的天空中,一架飛機發出低沉的轟鳴聲向遠方飛去。不時有臉上洋溢著幸福光彩的家庭主婦騎著自行車,向超市馳去,車後支架上放著一個有利環保的購物筐。啊,多麼明媚祥和的田園風光!我呢,遲早會紮上漿洗過的圍裙,站在花園裡,在嗡嗡飛舞的蜜蜂中間,把埃諾和孩子們的內褲掛到折疊式圓形衣架上,嫺熟地穿梭於剛開闢的菜畦中間,輕捷地在地下室臺階上爬上爬下。而孩子們呢,他們會坐在沙坑裡,遙控著全自動鏟土機,把它開到剛掃過的平臺上。

  這一切就是我一直渴望的生活,就是這種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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