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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


  我深深地歎了口氣。自弗裡茨·費斯特在《成才與墮落》上發表他那些不切實際的無稽之談以後,我就不再買這本雜誌了。

  「聽著,維利,」我說,「我希望你今年還能把巴巴拉到便盆裡,好嗎?」

  「好的。」維利說。他根本不知道今年還有多長時問。

  「你知道要把什麼拉進便盆裡嗎?」

  不要問他,也不要同他商量!要命令!

  「不會是屁屁,屁屁馬上就飛走了。是臭巴巴。」

  「這就對了。你不要把臭巴巴拉到什麼地方?」

  「不要拉到褲子裡。」

  「好,這樣臭巴巴就不會再飛走了,我也就不會再折騰你了。」

  小維利不悅地點了點頭,就好像他不拉我會馬上吃掉他似的。

  「是什麼東西妨礙你往便盆里拉巴巴呢?」

  「沒什麼。我覺得沒勁。」

  你聽聽,就是這樣!你看到了吧,弗裡茨,小孩子都有和你一樣的需要。難道你蹲在廁所裡沒有讀報?也許你那些蹩腳的文章是蹲在廁所裡寫的呢!

  「你想要連環畫嗎?」

  不要問他!不要商量!要命令才行!是的,孩子在用力大便時應該有一本連環畫看看,而且以後總要看同一本,這種情況人們稱之為巴甫洛夫條件反射什麼的。只要孩子一看到《小本亞明·布律姆星》這本連環畫,排泄的欲望便立即自現。這可真是個好辦法呢。

  「不要。我想看電視。」

  我沒有理會胖子弗裡茨的抗議,打開了電視。正好是上午節目時間,只見一位政治家正伏在演講臺上手舞足蹈,高談闊論,講他經濟政策所取得的令人鼓舞的成果。

  二台的節目也是這幅畫面,三台只有播送訊號,四台、五台和六台的節目還算規矩,正在播送莫紮特的樂曲。在七台中,一條動畫巨龍正揮舞著利劍向一隻恐怖的龐然大物砍去。這種節目不適合孩子,在這點上我與弗裡茨·費斯特意見一致。七歲的孩子做家庭作業時看它還說得過去,可是兩歲的孩子用力大便時看這種節目卻不合適。快換台,快換台,否則他就要腸梗阻了!

  八台中有人正推著一位養老院需要護理的老婦人,走在前面的是一部晃動的攝像機,一位播音員正用吃驚的聲音報道說,為改行做護理人員的培訓基地極其稀少。我認為,維利對這種節目不會感興趣的。

  在九台中,一位留著拉羅髮廊鬈髮的時裝模特兒正淚流滿面地請求親叔叔原諒(配音很糟糕),她的叔叔手中拿著威士忌酒杯站在游泳池旁。

  這種鏡頭我兒子是否能看,對他的行為是否有好處,我飛快地考慮了一下,然後就重新換台了。

  十台中,一戶黑人家庭的成員圍站在一間美國客廳裡,他們個個興高采烈、無拘無束。他們每說一句話,不管逗人與否,就從背景處迅速傳來陣陣笑聲。儘管維利也和我一樣,對這種傻乎乎的美國娛樂方式絲毫不懂,可他還是跟著開心地笑了幾回。

  十一台裡,一輛特快列車正奔馳在冬天單調荒涼的田野上,一個勁地開呀開呀,似乎永遠不想停下來。

  十二台裡,一些運動員正保持一定的距離從一座滑雪跳臺上沖下來,可第四個人跳了以後就令人感到無聊了。

  在十三台裡,幾個年輕人做著鬼臉,用一種瘋狂的節奏在攝像機前蹦蹦跳跳。電視畫面剪輯混亂,沒有協調性,使電視觀眾會不自覺地眨巴眼睛。

  這個台裡的年輕人是介於我和維利之間的一代人,對他們這種文化我們娘兒倆一竅不通。我用審視的目光看了看還是空空的便盆,然後關掉了電視機。

  「你知道嗎,維利,我給你帶來了歡快的歌曲。」

  「是嗎?」維利說,「是帕派的歌吧?」

  「是的,」我說,「就是帕派的歌。」

  就在這個除夕,令人難以形容的事發生了!

  維利·斯巴斯蒂安·赫爾-格羅斯克特爾把屎巴巴拉到了便盆裡!

  我有理由為此歡呼!

  除夕完全是按我的心願,獨自一人安安靜靜地度過的。兩個孩子在床上酣睡,沒有被鞭炮的劈啪聲驚醒。我站在陽臺上,手中拿著一杯葡萄酒,欣賞著大城市的鞭炮聲,傾聽著教堂的鐘聲。我想,明年慶祝的方式一定是另外一幅景象,也許同埃諾和阿爾瑪·瑪蒂爾在一起,就在這些別墅之一,新朋滿座,喝很多的香檳,放很多的鞭炮,一片熱鬧氣氛……也許就是這幅景象吧。到時候大家聚在一起也許沒有多少共同語言。

  可這次卻是我自己的除夕。

  也是我的告別,自己告別自己,孤身一人與過去告別。

  十二點剛過電話鈴就響了起來。我沒有馬上去接。從理論上說應該是威爾·格羅斯打來的,這傢伙決不會花時間去計算時差的。不,不是他打來的,那一定是埃諾的,他又想用香檳來使我興奮了。可是我並不需要別人逗我高興,我情緒很好,我只想一個人同我那兩個正在熟睡的可愛的孩子在一起。

  在我同威爾婚後的頭幾年,我常常感到孤獨,感到被人拋棄;我常常在背後偷偷地詛咒他,並且發誓,只要這傢伙踏進家門,我就把孩子扔給他。當我看到那些能幹的爸爸站在沙坑旁,參加父母和兒童體操,看到他們高興地讓孩子騎在肩上,一起歡鬧著在場地上奔跑時,我就充滿了妒嫉和羡慕。當我看到那些爸爸給孩子擦鼻涕,甚至令人感動地同孩子認真而嚴肅地侃侃而談時,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真不知說什麼好。可我的丈夫卻從來沒為孩子做過什麼。說來也奇怪,本來我可以要求他對我表示同情與關懷,要求他承認我作為家庭主婦的工作,可我卻沒有這樣做,反倒產生了一種強烈的自豪感:

  我這位兩個孩子的堅強的母親能夠獨當一面。

  我根本不需要男人。

  不需要同他一起過日子。

  只需要他同我在一起消遣,這是另一碼事。

  可今天我不需要他。

  也許以後某個時候。

  時間一到,男人自來。

  新的一年明天就要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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