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超級女人 | 上頁 下頁 |
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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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蘭茨現在定期去市森林旁的新幼兒園了。維利也常到幾個適合兒童玩的幼兒班去,這樣,社會環境對他就相對穩定了。我經常開車跑來跑去,這當然使我很惱火,可我對自己說,這只是暫時的,我們不久就要搬到好地方去了。畢竟,埃諾眼中已經有一所房子了。 在做婦幼體操時,一位長得非常標緻的女士同我打招呼。上次在一起時,她已經引起了我的注意,因為她經常穿著燙得平整的繡花襯衣和非常突出女性特點、包到小腿的百褶裙,同孩子們一起在蹦床上蹦蹦跳跳。她那細心燙過的短鬈髮在蹦跳中幾乎沒有紊亂的痕跡。所有女士看起來都這樣高雅。不管怎麼說,在這個高貴的圈子裡,沒有一個像我這樣寒酸、失業並帶著兩個沒有爸爸的孩子的女演員。 我本人倒覺得,不管在哪裡,同孩子們在一起時穿牛仔服和短襪要更切實際。畢竟,有一個小時你總得扶著孩子,在上課結束後還要定期愉快地為孩子們做伸展運動示範。 這位保養有方的女士一邊讓她的拉法埃爾在秋千上蕩來蕩去,一邊用溫柔的聲音和我說話。她說,我應該抽時間去拜訪她一下,因為她的拉法埃爾很願意和我的弗蘭茨玩耍。我看了看那個正在蕩秋千的孩子,他還不到四歲,顯得弱不禁風。我心裡在問,這麼一個書生氣十足的孩子怎麼非要同我那粗胳膊粗腿的弗蘭茨在一起玩呢?這位女士又說,如果我覺得合適,可以約個時間到她家去一下,喝杯咖啡。她本人認為,尼古拉日去比較合適。另外,她叫蘇姍娜,這位燙著鬈髮的女士好意地說,在她們這個圈子裡,大家都直接用「你」稱呼。 她的這番話立即勾起了我對早先做婦幼體操時認識的另一位蘇姍娜的回憶。當時,這一地區的體操館已經使我疑慮重重。首先,孩子們得涉過一堆瓦礫碎片才能來到破舊的大門;另外,混凝土塊壘成的牆上很久以來就塗滿了難以辨認的口號。自從在那裡出現#字標誌和猶太人的星形標誌以後,我心裡就打定主意,立即叫我的孩子到一個好一些的地方去鍛煉身體。還有比市森林這一片更好的地方嗎?再說,我們反正就要搬到這兒來了。 這另一位蘇姍娜有一頭天生的黑髮,長長的,沒有梳理。她身上總有一股輕微的健康母親特有的汗腥味,身上從不穿戴那麼多累贅的東西,如胸罩什麼的,這可以清楚地看到。由於蘇姍娜五年來不停地給兩個孩子餵奶,她的一個乳房就再也沒有從這天生美好的哺乳中恢復過來,但至少傷寒或其他什麼傳染病在她兩個流鼻涕的女兒身上沒有出現過。貧困和坎坷在這雙出生在大城市的苦難兒臉上留下了深刻的烙印。有一次,我送給另一位蘇姍娜一塊尿墊時,我們搭上了話。她很不願意用我的尿墊,可她沒辦法,因為在她的旅行背包中再也找不到一塊乾燥的尿墊了。另一位蘇姍娜憎恨別的父母強迫孩子使用塑料尿墊和一切人造的、對環境有害的東西。她喜歡自然天生的東西,如果能在所在的地區找到無花果葉,她一定會用這種天然的東西把她的女兒包裹起來的。 另一位蘇姍娜在做婦幼體操時也邀請我到她家裡坐坐,因為她女兒想和我兒子玩。她的家位於一塊不時用來做馬戲場或遊樂場的農田旁邊,是一套兩居室的社會福利房。孩子的爸爸是一家左翼激進週報的自由撰稿人,與蘇姍娜分居生活。他偶爾也照看一下兩個女兒,這時的蘇姍娜就到一家新婦女書店打打臨時工。 另一位蘇姍娜是一位很不錯的人。有一次,我見到了她那位蓬頭散髮、戴著一副無邊眼鏡的孩子的爸爸,看到他垂著肩,背著一個裝滿燕麥片、啤酒和報紙的挎包走進了他五樓的辦公室。見到這樣一個男人以後,我就非常欽佩她那平和的脾氣了。她沒有家具的陋室裡總散發出一股腥臭味。我得承認,當我看到她同她女兒用來睡覺的綿羊皮時,我確實嚇得直往後退。我腦海裡立即浮現出她每天早上盤腿坐在女兒身後,為她從頭髮裡找蝨子的情景。在這種情況下,我主動提出到外面去玩。我們坐在通向八戶人家合住的房子的臺階上,一邊用沒有把的裂紋杯子喝著蕁麻茶,一邊隨便地聊大天,談論我們那兩位拋棄我們不管的自私自利的討厭男人。我承認,我的威爾長得要比她的埃貢英俊,可是論人品,埃貢以前對她還不錯,蘇姍娜愉快地說。說話期間,晾在活動衣架上像羊毛一樣雪白、經免環境污染肥皂洗滌的衣服隨風飄動。我們的四個孩子在歡快地玩泥巴,抹得全身都是。 另一位蘇姍娜給我講了她和埃貢的事。他們是在一次遊行中認識的,然後就同居一室。不久,另一位蘇姍娜就懷孕了。 「和我的情況幾乎一樣!」我禁不住叫道。 「你們也是在遊行中認識的?」 「不,是在一次叫《和平與暴動》的文藝演出中認識的。」 「這也可以說是一次遊行。」 「我的威爾當時在一家私人劇院做導演。他在找一位願意裸體出場、對工作投入、能自己進入角色、能把握劇本精神的大學生演員,你懂嗎?」 「我懂。」另一位蘇姍娜漫不經心地說,「裸體出場最刺激了,要是我的話也這樣做。」 「一位真正的行家裡手是什麼都不怕的。」我說。我想至少叫她明白我這樣做的藝術背景,稍微給她留下一些印象。 「然後,你們就幹上了。」另一位蘇姍娜毫不驚訝地說。 「你是怎麼知道的?」 「這還不是明擺著的,」另一位蘇姍娜大笑著說,「要是我也會幹上的。」 同另一位蘇姍娜交往的那段時間是很美好的,我們不用多說話便互相瞭解對方。 可遺憾的是,我們從此以後便失去了聯繫。 現在回到第二位蘇姍娜的身上。 她的別墅坐落在一座像公園一樣的花園裡,有籬笆牆遮護,好奇的目光是看不到裡面的。別墅的大門把手是馬頭形狀。我按了按門鈴,第二位蘇姍娜家的女管家悄悄地、毫無聲響地按了一下按鈕,打開了鐵柵大門。在莊園的門前停放著一排小麵包車,可我沒有注意到它們。因為我抑制不住自己的運動欲,所以這次又是步行來的,這樣我們就晚到了一個半小時。自從維利發現自己獨立活動的好處以後,我們要朝一個方向走就不那麼容易了。弗蘭茨每到一個十字路口,就急著叫:「我可以過去嗎?」而我這時就用好話哄著小兒子,叫他不要老用手裡的小棍去搗騰垃圾箱,我們一定還會碰到許多其他有趣的垃圾箱要去搗呢。 當我們終於到達莊園的時候,天已經黑了。看到這富麗堂皇的莊園,我的兩個兒子都驚呆了。我只好拽著他們,走過寬闊的石子路,向四周環繞著玫瑰花的燈火通明的別墅走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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