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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


  驗屍官在懷特黑德屍體上發現了其他的針孔,這些孔正好與針刺圖裡的致死穴位相對應,並且幾乎與所有重要神經位置相重疊。警察的死亡不是一次很快的死亡。這些針的精確定位花了很多時間。還需要許多知識,甚至按圖工作,驗屍官花了兩天的時間才為懷特黑德皮膚上的一千一百三十二個小孔提供了證明。

  艾倫合上了書,背靠在軟沙發上,閉上了眼睛。這裡也許還有一種方法來解釋瘋狂性,但那還是瘋狂性,他不理解這一點。

  他們曾經假設,懷特黑德的被殺只是一種警告。為什麼還殺了一個警察?還有,為什麼要像發出滴答聲音那樣的腳趾遊戲那樣,費勁地使用幾百根針來排列過分簡單的和毫無意義的模式呢?懷特黑德死得極其平常,採取的方式幾乎無須事先準備,愚蠢地把針刺進他的身體裡,這只能是一種藐視的表示。用殺人犯的語言來說,那只是摑了一個耳光,是優勝者的一種嘲弄。我可以對他這樣,他們說,我對你也能很容易地做到這一點。

  戈爾德斯特因兒子的狗的兇殺案也用同樣的方式表示——是一種嘲弄,是一種示威,只要兇手高興,他什麼事情都可以幹出來,並且這不是一件警察能很快查處的簡單案件。在動物身上實施這樣複雜的謀殺方案是一種高級的嘗試。

  今天上午,艾倫出席了三個會議:一次是與平科恩的會;一次是與他下屬的會;一次是與格倫戴爾、梅沙、特姆佩和斯科特戴爾警察署的代表開會。很多事情反復地進行了推敲,然後推倒了又重新討論,最後結果令人討厭;然而,關於嫌疑犯,還像一個星期以前一樣,毫無進展。由於對犯罪的習慣性害怕,他們一直根據殺人案都是某一個人所為的假設進行工作。那已經夠令人害怕的了,但是,艾倫設想得更多,殺人案是一幫人或有組織的團夥所為。對於一個個人來說,要把四起野蠻的殺人案用不同的方式實施得如此完美而又不留下任何痕跡,實際上是不可能的。他考慮問題的方式是,至少有兩個人參與——個實施實際的殺人,一個人精通後勤,放風並把各方面的事都聯繫好。

  那的確是令人害怕。

  更為可怕的是殺人兇手可能是一個警察,這是平科恩不成熟的理論,但也有某種根據。

  或者幾個警察。

  艾倫睜開眼睛,看了看電視機旁邊錄像機上的數字鐘。再過五分鐘就是午夜。幾個小時以前,他應該入睡的。上午一大早他有一個會,所以他需要儘量把眼睛閉上。他平均一晚上只睡三個小時。今天他回家較早,剛過六點,計劃八點左右去買點東西,抓緊時間進行最需要的休息,但是他的腦袋一直都清醒著,思考了每一個瑣碎的細節,審查了每一種可能性,重新體驗了每一次錯誤。剛過八點他就上了床,躺在那裡就像鐘錶一樣,輾轉反側。當他坐起來看鐘錶時,他看見只有八點四十五分。這樣,他就穿了一件睡衣,走到起居室。如果他不去睡覺,至少他可以有效地使用時間。

  現在睡覺已經太晚了。即使他能在下一個小時裡打睦睡,他仍然必須在五點鐘起床。這意味著最多四五個小時。他微笑了。如果他繼續這樣下去,他就會得單相思,結果就是躺在某家醫院的病床上,喝果汁,注入維他命。

  那麼,是誰讓他單相思?多長時間他沒有親吻過任何人?六個月?

  他荒謬地想到,幹警察這一行不是偷快的差事。

  他感到高興的是,除了狗的事件之外,自從懷特黑德被殺以來,再也沒有發生殺人案。即使兇手沒有停手,至少他作案也漸漸減少了。可能突然發生了什麼事,而他們就能夠在其再次作案前抓住他。

  他站起來走進廚房,想找點喝的東西,因為這時他感到一陣寒意流經全身。他看了看自己光著的胳膊,看見已經起了一大塊雞皮疙瘩。他脖子後面的頭髮刺痛了他。

  他突然有了一種感覺,覺得枯燥的一周輪值該結束啦,覺得是否還會有人被謀殺。

  它是一種強烈的感覺,與他以前所經歷過的不一樣;如果他最近不是這樣緊張和有壓力,他也許會把它看做是一種真實的心理經歷。事實上,他仍然在那裡,凝視著電話,等著它響起來。

  他必須一動不動地在那裡站五分鐘,知道電話會響,知道等他接電話時,他會聽到他最不想聽的聲音——平科恩刺激的聲調,告訴他要把屁股動起來,又有了一件案子。

  然而,電話鈴沒有響,他喝了一些不新鮮的橘子汁,回到臥室裡,準備再一次睡覺。他想,直覺上沒有什麼心理上的問題,沒有什麼不能用休息和放鬆來治癒的問題。不過,不管他多努力要去擺脫它,畏懼的感覺總是伴隨著他,它停留在他的腦海裡就像酒精霧一樣,給他所有的想法都塗上了顏色,直到他最後睡著為止。

  六點鐘,他被電話吵醒。

  女人的屍體,只穿著黃色的內衣,躺在她打開的縫紉機旁邊。艾倫彎身下去,更近地看了看屍體,然後轉過身去,把喉嚨裡的膽汁咽下去。

  威廉斯點點頭說:「這像是該死的納粹在做試驗。」

  「這必須要花一些時間。」艾倫說著,朝下瞥了一眼他的腳,「看這地面,一滴血都沒有。」

  威廉斯點點頭。

  「昨天晚上他在這裡呆了三四個小時。我以為房子裡上下都是灰塵。除非他戴著手套。他在這裡呆了那麼長的時間,至少總會留下一點痕跡吧。找一找看有沒有除了老女人衣服以外的纖維材料,有沒有他鞋子上留下的髒東西。找一找有沒有不應該是這裡的任何東西。」他又一次看了看裝滿了血的泥工罐子,「我要這個東西。」

  「是,先生。」

  「還要派人對鄰居進行調查。這是一個較老的住宅區;這些居民已經在這裡住了很長時間。老人們注意到是否有新人或不認識的人來這裡轉過。我要求對二十四小時以來這裡發生的任何不尋常的事情都做出說明。」

  「明白了。」

  艾倫望瞭望縫紉房窗戶外面的後院。朝霞已從地平面升起、把橘黃髮白的光射到果樹和玫瑰花壇上。穿制服的警官們把探頭刺進花壇,用金屬探測器檢查草地,正在尋找他知道找不到的武器。在他後面的廚房裡,李正在與死者的妹妹馬麗·休格斯和發現屍體的那個人談話。

  「這不是在同一個地區,」威廉斯平靜地說,「你認為這是盲目的摹仿或者——」

  「這根本不是盲目的摹仿,」艾倫無情地說,「如果我們當地的外科醫生在兼做精神病患者。沒有這樣詳細的摹仿,達不到這樣的精確度。」

  「那麼,他採取了行動。」

  艾倫沮喪地點點頭:「我們已經失去了我們最好的固定搭檔。我要說,我們陷在了小河叉裡,可是又沒有一把槳,但是我們在一周之前已經過了這個河叉,而我們又沒有船。」他穿過房子走到廚房,他在那裡前窗旁邊站了一會兒,聽著李在勸那個妹妹平靜下來,等待驗屍官的到來。

  起居室的電話響了,艾倫能從杜勃裡寧聲調裡知道,那是平科恩打來的電話。他知道應該進去與局長談一談,但是他確實沒有感覺到耳朵就是在這個時候要被咬掉。外面,一輛棕黃色的轎車停在路緣石那裡,驗屍官走下汽車,提著裝有設備的公文箱。艾倫從窗戶轉向一邊,命令兩個剛剛到達廚房的警察,要他們開始打掃門窗上的灰塵,到門外去會見驗屍官。他領著這位老者繞到背後後門和縫紉室。

  「天哪!」驗屍官走過門時,吸了一口氣。

  艾倫指了指縫紉機上面的隔板。「八個罐子,都裝滿了血。」他說,「我們設想,其他地方都用拖把拖洗乾淨了。我們正在尋找抹布或毛巾,能給我們一點線索的東西。如果你能告訴我們,我們很想知道血是怎樣從身體裡取出來的,是否能在截肢前或截肢後進行。」

  照相師已經照了相,艾倫讓驗屍官向前走去檢驗屍體。當驗屍官彎下身去仔細地用探針探查、觸碰和察看老女人的肌肉時,艾倫一直在看著。驗屍官從他箱子裡取出小剪刀,剪開了緊身內褲,把薄薄的衣料卷在一旁。他用小手電筒指了指女人的大腿之間。「她的下身也被縫合了,」他說,他把手電筒往下移,「她的直腸也被縫合在一起了。」

  艾倫做了一個鬼臉:「你還有什麼要告訴我們嗎?」

  驗屍官往上看了看。「在沒有全面檢查之前,沒有了。有一種感覺,她的一些器官似乎被重新安放過了——她胸骨下面的區域不自然地腫脹起來了——但是在我完成驗屍之前,我不能確切地知道。有許多切開的地方,在她下巴下面,到她陰道兩側,在她腋窩下,我現在猜想,血就是從這些地方流出來的。」

  「你估計這樣一個手術要花多少時間?」

  「驗屍?」

  「不,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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