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本特利·利特 > 小鎮驚魂 | 上頁 下頁
六〇


  他把耳朵緊貼在牆上,聽到裡面有抽泣聲,那聲音很低,而且是時斷時續。「比利!」他喊起來。他瘋了似的尋找不結實的地方好拆下一塊木板進去,可這個建築造得很結實,沒有鼓出來或明顯不堪一擊的地方。他抓住屋頂使勁向上掀。他的體力很差,掀一下就感到力不從心,就要哼一下。右手的無名指按在一枚沒有釘好的釘子上,硌得生疼,但最後還是掀起了。

  他看到了那個打開的活蓋,透過活蓋向裡張望,但什麼也沒看到。他馬上從這兒跳了下去,重重地摔倒在地。抽泣聲清楚了,他四下裡搜索著,「比利!」

  比利蜷縮在一個角落裡,膝蓋頂著下巴,那樣子很可怕。襯衣又是土又是油污,撕得亂七八糟,臉上木然無神。

  他的褲子不見了。

  「比利!」杜戈喊著沖了上去。他撲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叫著,把兒子緊緊地抱在懷裡,憤怒、恐懼和疼痛頓時化作仇恨。淚水順著臉頰流了下來。

  「不,不,不,不……」比利的聲音非常微弱。

  杜戈抱著兒子向後退去。他眼淚汪汪地望著比利的臉,孩子睜大雙眼凝視著,眼神裡充滿了恐懼。

  「不,不,不,不,不……

  旁邊的地上有一件肮髒不堪的結婚禮服。

  一套血跡斑斑的內衣褲。

  還有蓋了章的郵件,有包裹也有信件。

  杜戈覺得有人在自己的腹部狠狠地擊了一下,這是情感上的重創。

  比利那恍惚的目光盯在他的臉上。「我不穿!」他尖聲叫著,「你不能逼我。」他的身體在抖動。

  杜戈把他抱得更緊了。這時才感覺到兒子身上滾燙。他打起精神,強迫自己要有理性,不能慌亂,但是仇恨的種子在心裡已經生根,講理性已經很難做到了。他站在那裡正要抱著比利出去,這時看到一封信從那件結婚禮服的皺褶處探出來。他彎腰撿了起來,在信封上看到了自己的名字。他撕開信封,白紙上只有五個字和一個驚嘆號:

   我也愛你妻!

  「不!」杜戈失聲叫起來。

  「不,」比利也叫起來。「不,不,不,不……」

  杜戈想也沒想,一使勁把比利舉上開口處,把他這軟軟的身體送了出去,然後自己也上去了。他渾身的肌肉在作痛,五臟六腑火燒火燎,他得回家去見特麗絲。

  特麗絲掛上了電話,她的手掌汗津津的,內心感到恐懼萬分。她走進廚房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就在這時她看到檯子上微波爐旁有一封信。她皺起眉頭,把信拿了起來。她不記得剛才看到這封信了,今天她沒開郵箱,丈夫和兒子也沒有。她看著這封信,信是寫給她的,上面沒有回信地址。

  又開始了,她心裡這樣想。比利失蹤了,但他不允許自己朝這方面想。她撕開信封把信紙拿出來。

   我在臥室。

  這幾個字跳進她的眼簾,仿佛迎頭挨了一悶棍。他又回來了,這事還沒完。他回來了,他在追蹤自己。

  她哆哆嗦嗦地拉開抽屜,從裡面抽出一把切肉用的尖刀,緊緊握在手裡,慢慢地朝臥室走去。尖刀提到胸前,只要一有動靜她便會掄起來。她知道自己一人來對付郵差是退蠻勇,是愚不可及的——她應當跑到鄰居家打電話報警——可他逼得太緊了,自己已經忍無可忍了,再逼下去就瘋了。

  如果他在臥室,就把他幹掉。

  她要切斷他的脖子。

  郵差不在臥室裡。她把刀尖朝外,像握著把匕首。她檢查了壁櫥,察看了床下,什麼也沒發現。她把頭探進盥洗室,裡面也沒人。郵差不會在廚房,不會在客廳,因為她剛才去了那裡。

  她好像覺得樓上有腳步聲。

  快跑,大腦中負責理智的那部分這樣對她講,趕緊離開這兒。但她卻把刀子握得更緊,穿過廚房,走過客廳,直奔樓梯走去。閣樓上有扇孤零零的小窗戶,可外面什麼也看不見,樓梯頂端被陰影遮住了。

  她儘量悄無聲息地爬上樓梯,握在刀把上的手指顯得那麼白,馬上就要爬上去了。她把頭壓得低低的,生怕被郵差看到。就在這時她的一隻腳踏在了一塊已鬆動的木板上,樓梯發出咯吱一聲。她一下子僵住了,氣也不敢出了,但是閣樓上沒有傳來什麼聲音。她把尖刀握在胸前,蹭蹭幾步越上最後五個臺階,隨時準備舞起尖刀。

  閣樓上根本沒有人。

  她迅速地察看了一遍壁櫥和比利床後那塊地方,但閣樓上沒有外人。

  他走了。

  這所房子裡就特麗絲一個人。

  她又下了樓,來到客廳裡。她朝窗外望去,想在車道或周圍的樹叢中發現一些以前沒見過的東西,但在他們家的這片領地裡只有那兩隻正在爭鬥的藍松鴉是外來的。她又察看了一遍前後門,看到門都鎖著之後她才稍微松了一口氣。

  由於緊張,她的膀胱功能也失調了,於是便向盥洗室走去,刀子仍在手裡握著。沒準兒她剛才只是向後面的樹林草草地看了看,沒有發現他躲在那裡。他可能就藏在那棵樹的後面,知道她不會出去,郵差便在那裡等待時機,聽著門裡的動靜,等著有了她無法抵抗的機會就沖進屋裡收拾她。

  她進了盥洗室卻沒有關門,脫了褲子就坐在了馬桶上。

  郵差撩開淋浴隔簾走了出來。

  她驚恐萬狀地失聲叫起來,手中的刀子也掉在了地上,馬上又哆哆嗦嗦地伸手去撿。郵差踏上一步,閃亮的黑皮鞋正好踩在刀刃上。他穿得整整齊齊,一身郵差服熨得平平整整。他站在特麗絲面前,褲襠處鼓鼓囊囊的。特麗絲用一隻手擋住自己下身暴露的地方,另一隻手哆哆嗦嗦地伸出去要推開他。

  她在不停地尖聲高叫,郵差不但不在乎,反而沖她笑,還說,「毛髮蓬蓬,真好。」話語很粗,腔調倒很柔和,這比沖進來就動手更令特麗絲膽寒。

  她到底為什麼剛才就沒有察看一下洗淋浴的地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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