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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


  那天他們去鎮上的時候,整個城鎮好像成了被人遺棄的地方。街上幾乎沒有車輛,也看不到什麼人,所以當看到食品店的停車場上聚了一堆人的時候,他就覺得有些奇怪。他本來打算先去五金店買手電筒和無線電用的電池,剛把車開過來就看到了那群人。他把車停在了一輛灰色切諾基旁,然後走下車。食品店前的這群人站成半因圍著店老闆托德·戈爾德的麵包車,他們沒人說話,也沒人走動,這本身就構成了一種威脅。杜戈走上前,認出了幾個學生和幾個熟人。他們好像在等著什麼,無論從個人的神情上還是從站姿上都看不出什麼異常的地方,但站在這些人中,他們也就有了威懾力。

  托德抱著個白色的大箱子從店裡走出來,從車後把箱子放進車裡(這樣的箱子車裡已經有幾十個了),然後把車後門重重地關上。他面對著這群人憤怒地揮著手喊道,「都滾遠點兒,你們幹得還不夠嗎?」

  人們一聲不響地站在那兒看著他走進店裡,接著又提著幾個袋子走出來,最後鎖上店門。「都滾開,」他一面高聲喊著,一面把袋子扔在地上,從兜裡掏鑰匙。

  杜戈從人群中擠了過去,「怎麼了,托德?出什麼事了?你這是幹什麼?」

  托德憤怒地望著他,「你饒了我吧。有的鄉下佬真讓我搞不懂,」他輕蔑地指著人群說,「從前他們沒見過猶太人,見了也不知怎麼辦,可你……」

  杜戈盯著他,一臉困惑不解,他好像在說胡話。「你說的是什麼呀?」

  「我說的是什麼?我說的是什麼?你到底覺得我在說什麼?」他把一摞信件扔在座椅上氣急敗壞地翻檢著,最後翻到一封,「眼熟嗎?」他把這封舉過來問道。

  杜戈搖搖頭,「不熟。」

  「不熟?」托德高聲讀了起來。「你這個天殺的猶太佬,我們已經討厭你的油指頭碰我們的肉魚麵包了,你的老婆得讓……」

  杜戈傻了。「你可不能認為是我……」

  「你想說不是你幹的?」

  「當然不是!」

  托德低下頭看著信紙又讀了起來。「我為什麼不給你的老婆塞點兒真正的大香腸呢?」

  「托德……」

  托德臉上帶著不共戴天的仇恨,恨恨地朝杜戈的腳下吐了一口。杜戈知道無論說什麼做什麼都是於事無補,都無法讓他相信這事與他毫無關係。

  「小子,」人群中有人喊道,「你這個還不知擦鼻涕的小子!」

  杜戈望過去,想看看喊這話的是誰,可是所有人的臉都模模糊糊的。不過他看到多數人雖然不說話,但決不是袖手旁觀的看客,都是一臉怒氣。

  「猶太鬼,」又有人喊起來。

  「滾回老家去,」一位婦女喊著。

  托德把信統統扔在後排座位上,自己上了車,系好安全帶,把車發動起來,然後望著杜戈說道,「你饒了我吧,我祝你幸福。」

  「我和你是一樣的,」杜戈話音還沒落地,汽車就向後退了一下,調轉了車頭。人群中有人扔石頭,石頭砸在後擋泥板上又彈了起來。汽車上了路,拐個彎,不見了。

  杜戈朝空空的店鋪裡望去。大鏡子映著這群人,這群人有的他認識,有的他並不認識,他還看到他根本不想認識的人的嘴臉。

  他轉過身去。

  「你和他一樣。」有人惡狠狠地說。

  杜戈豎起中指,「滾你媽的,」罵完一句就慢慢地朝自己的汽車走過去。

  第35章 正面交鋒

  黑暗中特麗絲躺在床上眼睛睜得大大的,她需要去一趟盥洗室,可又害怕,不敢下床。她心裡清楚那人就在外面,近在咫尺,因為她剛才聽到了汽車由遠而近的聲響,接著引擎關上了,後來一直沒聽到汽車發動的聲音。她也清楚應當叫醒杜戈,但近來他太緊張了,壓力很大,每天翻來覆去好長時間才能睡著,她又不忍心驚動他。

  樓上傳來比利在床上翻身的聲音。兩天前他們去商店把他一人留在家裡,從那以後他就一直焦慮不安,特麗絲很為他擔心。比利現在變得更是遮遮掩掩,什麼也不說了。這一次,他碰到了煩心事,但卻不願和他們商量,儘管特麗絲盡可能表現得耐心和理解,但他就是不說,弄的人心裡很彆扭。

  她覺得肚子憋得越來越難受,得馬上去盥洗室,而且沒有別的辦法,現在的問題是要不要叫醒杜戈。杜戈躺在旁邊正高一聲低一聲地打著呼嚕,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腦子裡想起睡眠呼吸暫停症,這種病人在睡眠時大腦忘記了指揮身體各部分器官進行工作,呼吸停止了,心跳停止了,從此一睡不醒了。

  她告誡自己不要這樣想了,這簡直就是發瘋。

  肚子憋得更難受了,她又清楚地想起了昨天晚上的噩夢。夢中她去盥洗室洗澡,當躺到泛著泡沫的浴盆裡時,突然發現郵差就在身子底下,一隻手從泡沫中伸出來,捂住她的嘴,一個火燒火燎的東西插進了她的身體。

  他把手伸過來,小心地捅了捅丈夫。「杜戈,」她輕輕地喚著。

  「怎麼了?」杜戈一驚,醒了。他馬上就顯得很機警,做好了迎戰的準備。

  「我一個人不敢進盥洗室,」她抱歉地說道,「你能跟我一起去嗎?」

  杜戈點了點頭。即使屋子裡很暗,特麗絲也能看清丈夫眼圈發黑。他磕磕絆絆地下了床,穿上睡袍,和妻子一起朝盥洗室走去。廚房裡傳來冰箱的低低的嗡嗡聲,特麗絲繞了過去,摸到了開關,把盥洗室的電燈打開了。

  馬桶蓋上放著一封信。

  「是我扔在這兒的,」杜戈說著就把信拿了起來。看到這個白色的信封特麗絲立時有一種恐怖的感覺。上床之前是她最後一個用的盥洗室,當時根本就沒有這封信。

  他到房子裡來過。

  「看看比利去,」她說了一聲就跑過廳堂,穿過廚房。此刻她驚恐萬狀,大口地喘著氣,她心中有這樣一幅畫面:兒子的床空了,身上蓋的東西被掀到了一邊,枕頭上放著一封信,信裡有一張紙條,要他們付贖金……或寫著比這更可怕的東西。

  特麗絲在前,杜戈在後,他們瘋了似地跑上樓梯,進了閣樓。

  閣樓上比利一個人在蒙頭大睡。

  她從前在小說中不止一次地看到過「如釋重負地松了一口氣」這個說法,自己卻從未體驗過,但這次總算嘗到了。剛才她擔心會發生更可怕的事情,一口氣被憋在肚子裡,現在總算把這口氣吐出來了。他和杜戈對視了一下,兩個人開始檢查閣樓,看看郵差是否在這裡。

  閣樓上沒有郵差。

  他們又把整所房子過篩子似的過了一遍,衣櫃裡、碗櫥裡。床底下都檢查到了,杜戈還檢查了窗戶和門上的鎖,一切都很正常。最後,他們放心了,又回到臥室。

  杜戈把手放在特麗絲的肩上,給她打氣。

  特麗絲轉過身,把他的手推開,問道,「你到底怎麼回事?」

  他看到妻子突然惱火起來感到很吃驚,不由自主地後退一步,「什麼呀?」

  「我問你到底怎麼回事?瘋了似的非要去警察局,非要他們收拾收拾郵差。可我們睡覺時他進了我們家,把一封信放在了馬桶上,你還假裝是你扔在那兒的,什麼都正常。」

  「我沒假裝什麼都正常。」

  「那你剛才幹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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