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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


   第20章 怪舞

  杜戈蹲在門廊裡,舉著望遠鏡朝山脊上的樹林望去。今天晚上應該是滿月,他把望遠鏡拿出來為的是看看月亮上的環形山。望遠鏡是他們夫妻倆去年聖誕節為比利買的,可後來這孩子對天文學的興趣就隨著月亮的盈虧圓缺而起伏不定。上次比利把望遠鏡的功率調到最大時,看到的景象模糊不清,他求杜戈給查一查,可他一直拖到現在才有空。

  他把焦距對了又對,最後連山脊上的松枝一根一根都能看清楚了。比利說得不錯,景象放大後就不清楚了,但這也許還不至於影響到人的心情。環形山依然看得很清楚。

  他舉著望遠鏡四下搜尋,最後停在了山脊路上。現在是傍晚7點了,太陽落山的速度相當快,在餘輝的映照下,這條彎彎曲曲直通峭壁頂的砂土路變成了橘黃色。他正想再看看別的地方,突然發現在他的視野範圍內有什麼東西在運動。

  一輛紅色的汽車正緩慢地沿著這條路爬上去。

  他的心臟怦地一跳。

  郵差正在開車上山。

  杜戈覺得身上一陣發冷。這條山脊路與那條公路並排通過小鎮,然後突然轉向峭壁頂,路的盡頭是一片到處都有大石頭的空地。學校恰在路邊,是不少高年級學生幽會的地方,但路盡頭沒有人居住。

  去山頂上給誰送信呢?

  汽車開上了山頂。杜戈站在那裡觀察著。就是不用望遠鏡,他站在這個地方也能在薄暮中看到那條路,雖然不如用望遠鏡看得清楚,但還是能看到行進中的汽車。

  他站在那裡觀察著。

  西邊的太陽漸漸落下去了,山脊陷入黑暗,他再也辨不清哪是樹林,哪是峭壁,哪是道路了。只要是郵差的車亮著燈,他就能看見,要是不開燈,他也就沒有辦法了。

  不過他認定了郵差就在山頂上,而且還要在那兒呆上一陣。

  他怎麼辦呢?他輕輕地打開了紗門,沒等門廊燈周圍飛動的小蟲子反應過來跟上他,他已經躡手躡腳地進了屋。特麗絲在收拾剩下的餐具,比利已經上樓了。

  「我到食品街遛遛。」杜戈說道。

  特麗絲把櫥櫃門關上。「去那兒幹嗎?」

  他沒有準備好的藉口,但腦子一轉,馬上編出來一個。「我突然想吃方糖塊兒了。你也來點兒?」

  她搖了搖頭,臉上帶著懷疑的神情,但嘴上什麼也沒說。

  「給我買塊大亨克麵包!」比利在樓上喊道。

  「要是沒有呢?」

  「裡斯的也行。」

  「行,」他答應了一句,又轉向特麗絲。「給你來點兒什麼?格拉諾拉牌的怎麼樣?」

  「不要。」她沉默了一會兒,看樣子是想說點兒什麼,但還是沒開口。

  「我也就出去15分鐘。」杜戈說著打開紗門,邁步走出去,又把紗門關上了。

  特麗絲尾隨著來到門廊,輕聲囑咐道,「小心點兒。」」

  杜戈轉過臉望著她。她可能知道了什麼,或是猜到了什麼,杜戈看得出她心裡有些擔憂。他想跟她談談,告訴她自己出去的原因,但是話到嘴邊也沒開口,只是點點頭,走下臺階,上了汽車。

  車上了路,他已經看不到自己的家了,聽不見房子裡的聲音了。此刻雖然他認為郵差不會去別的地方,但他還是只有一個心思,那就是立刻翻上山脊。車飛快地行進著。

  據杜戈掌握的情況,這個郵差除了做本身業務外,從沒有人看見他進商店,進餐館,去加油站。這是很奇怪的,在這樣一個小鎮上,想做到獨往獨來、神秘莫測那是很難的,從前他甚至認為是完全不可能的。就是反社會的心理變態者,鄰居也能看見他進進出出,也會瞭解一些個人習慣,然後告訴朋友,結果一傳十,十傳百,最後整個鎮子就都知道了。小鎮容不下想隱姓埋名的人,容不下想遁世的人。可這位郵差似乎就做到了。

  不過,他現在有機會看看這個人下班後幹什麼了。

  杜戈認為郵差做的是同郵政無關的事情。

  他開著車從鎮子裡飛馳而過,開到郵局旁的速度監測站時才把速度降到每小時35英里。他上了山脊路,雙手握在方向盤上,手心的汗越出越多。路上沒有燈,四周一團漆黑。到了山頂,他的車已經很慢很慢了,他不知道自己能發現什麼,也不能讓自己暴露。

  山頂上還是很平的,地上長著高高的野草,到處是各種形狀的大石頭,沒有什麼大樹能夠藏人。他關掉車燈,把車停在路邊,同時熄了火,免得暴露。他心裡很害怕,但必須這麼做,他把車窗放了下來。月亮在東邊慢慢升起來,在山頂投下了一片長長的陰影。他知道,再向前一英里就沒有路了,因此,除非郵差已經走了,否則就在前面。

  杜戈在車子裡坐了好長一段時間,讓自己的眼睛適應外面的黑暗,同時也是給自己打打氣。微風吹拂,這種幾乎不能察覺的空氣流動給小草帶來了生機,小草發出噝噝的低語。輕風中還能聽到一個聲音,這是前面傳來的喃喃聲,如泣如訴,時高時低。

  是那個郵差。

  杜戈胳膊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他輕手輕腳小心翼翼地把車門慢慢打開,下了車再把門輕輕地關上。他靠著路邊向前走去,所幸的是他身上的黑衣服把他融進了夜色之中。

  這時他發現了山頂這片土地並不像遠處在車裡看到的那樣平坦,在不知不覺中他越走地勢越高,坡度足以擋住視線讓人看不到中心地帶的情況。

  喃喃聲大了一點兒。

  杜戈繼續向前走去。鑰匙和硬幣在褲子口袋裡叮噹有聲,他把手伸進去捂住。路稍稍拐了一下,地面平了,他突然停住了腳步,心在胸膛裡怦怦亂跳。郵差就在正前方大約半英里的地方,那是片空地,路已經斷了,他就站在空地中央。即使是站在這裡,他也能看到一個消瘦靈巧的身體在大石頭間瘋狂地擺動著,兩隻臂膀在空中揮舞著。不用再往前走,他也知道那是誰,但他還是想走近些看清一切。他下了路,彎著身子躡手躡腳地向前摸去。在他身後,月亮升起來了,又圓又亮,山脊的最高處被鍍上一層銀光,整個空地披上了柔和的光。聲音更響了,郵差嘴裡在唱著什麼。猛聽起來,好像是外語,節奏和調子非常離奇,走近再聽聽,還是英語。

  「無論下雨下雪,無論雨雪齊來還是冰雹漫天……」

  他唱的是郵政服務公約。

  杜戈悄悄來到一塊形狀怪異的大石頭後面,趴在那裡向前偷看。郵差在空中跳著,旋轉著,所有動作都是臨時發揮,說不上舞步,也沒有規定動作,但是很瘋狂。距離已經很近了,杜戈可以看到他全身上下都穿著郵政制服:褲子、鞋、襯衣和帽子。銅鈕扣在月光下閃爍著,捏亮鋥亮的皮鞋閃著黑藍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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