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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


  「那個傻蛋。長的慘白慘白的。還有那紅頭髮。媽的,要說是染的我也不會奇怪。看他那不男不女的德行。」

  「這我可不清楚……」杜戈的聲音低了下去。此時他意識到他對自己的看法並沒有什麼把握,對這個新來的郵差沒有具體的認識,有的只是無緣無故的討厭,不多幾次相遇所產生的一種強烈的不安感。他從來沒有這樣憑本能來判斷他人,他對此感到幾分吃驚。他感到自豪的是,平時他總是認為人都是好人,而且總是看人家最好的地方,除非事實證明那人並非如此。他對這個郵差的壞印象是由衷的,他對這人一無所知,但一見到他就感到厭惡。

  厭惡和恐懼。

  他承認心裡有恐懼感,而且第一次看到他就有這種感覺。他說不清楚自己為什麼害怕這個郵差,也說不清楚怕到什麼程度。

  霍比拉開卡車門,跳上去坐在裂了口的椅子上,又從牛仔褲的兜裡掏出鑰匙。「得了,我該走了。你會和我一起去開那個會的,對吧?」

  「沒錯。」

  「好,咱們放它幾炮。」他把門用力一關,咧嘴一笑,把車發動了起來。「明天和星期五我值班,星期一之前給你打電話。」

  「行,好好玩兒。」杜戈說道。

  「那還用說,」霍比從T恤衫的口袋裡拿出墨鏡戴上。「肯定的。」他迅速把車一倒,上了路,向鎮裡開去。他把手伸出窗外揮了一下就不見了。

  「放它幾炮,」比利把手裡的玩具槍一舉,說道。

  「別這麼說話,」特麗絲在屋裡喊了一句。

  「聽見你媽媽說什麼沒有,」杜戈說道。他想讓自己的口氣嚴厲些,卻禁不住笑了。他推開紗門走進去,從桌上拿起他放在那兒的那些信。

  他低頭看了一眼。

  還是沒有賬單。

  第5章 莫名其妙

  第二天,杜戈收到福特公司一封信,信上說一個消費者組織把他們告上法庭,他們敗訴了,因此他們有個保單要追加一年,另外有一張兩美元的折扣支票,這是勃拉羅伊德寄來的;還有一封特麗絲的母親寄給比利的信,信裡有一張五美元的支票。

  又過了一天,寄來的東西裡有杜戈的母親寄給比利的一封信,信裡有一張一美元的支票(她比特麗絲的母親富裕,但寄的錢卻少);還有本月水果俱樂部轉來的一位沒有署名的捐贈者贈送的蘋果,留言是:值此閣下生日之際獻上。賀卡是寄給特麗絲的,可她的生日是一月份,杜戈的生日雖說早一些,也是十月份,還有好幾個月呢。

  「誰寄來的,為什麼寄這些東西?」特麗絲看著那一小箱子美味紅蘋果,覺得很奇怪。

  杜戈也不清楚,而且也不喜歡,此外,他還對收不到賬單感到奇怪。朗達自殺已經整整一個星期了,一個星期來也沒有發現他的繼位者約翰·史密斯有什麼問題,但他總覺得這麼長時間沒有收到賬單,也沒有收到垃圾郵件有些不正常。這是有些可疑,有些讓人惴惴不安。一天如此倒沒有什麼大驚小怪的,但日復一日總這樣……郵件,就其本質而言,說不上好也說不上壞,它傳遞好消息,也傳遞壞消息。

  另外,水費賬單和電話賬單每月這個時候就該到了。

  他對特麗絲說,要是星期一還收不到這些賬單,她就得去鎮上同霍華德局長談一談。

  「別像個偏執狂似的,認准了就不回頭,」特麗絲說,「你要是看什麼都煩,就把房後的垃圾弄于淨,蓋你的儲藏室。幹點兒正事,別胡分析亂研究。」

  「胡分析亂研究?我們的一些郵件顯然是丟了。我得去找霍華德局長談談。」

  「別跟我說這個。你第一次見到那個新來的郵差就恨上他了,就想報復他。」

  杜戈雖然沒有暴露過這些想法,也沒有怎麼談論過,但特麗絲看得挺准。事實上,他從來沒有同特麗絲專門談過新郵差,說的只是郵件,但卻把自己的想法無意中流露了出來。收不到賬單和垃圾郵件他不安,收到那麼多傳遞好消息的郵件他也憂慮。在正常情況下,他們一個月也接不到那麼多報佳音的信件,這種情況不好解釋。這是很多因素和捉摸不定的變數促成的,不是哪個郵局員工的無能造成的。

  他記得看見過那個郵差把信件從信箱裡拿出來然後仔細分揀的情景。

  「我得給霍華德打電話,」他又說了一遍。

  第二天,霍華德自己打來電話了,他準備接受邀他共進晚餐的邀請。電話是特麗絲接的,杜戈聽到特麗絲充滿同情的語調——一聽就知道電話是誰打來的了。郵局局長的日子也不好過,他不願意再為難他。要是還收不到該收到的東西,下星期再找他也不遲。

  特麗絲定了個日期,霍華德同意星期六來吃晚飯。

  「你知道嗎?」兩人上床前杜戈向特麗絲承認說,「我現在開始想那些垃圾郵件了。過去見到那些廣告,那些宣傳品,看也不看就扔了,可現在再也看不見了。我覺得咱們同這個社會斷了聯繫。就跟沒有報紙一樣,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特麗絲翻過身把電燈關了。「別提什麼郵件了,睡覺吧。」

   第6章 佳音的使者

  萊恩·查普曼住在山頂上一所有三間臥室的大房子裡,過去的阿納撒茲村就在這裡。這所房子是大玻璃的木架結構,很現代化,室內的裝飾就和雜誌宣傳的差不多:地面是墨西哥白瓷磚的,鋪著厚厚的地毯,還擺著又軟又厚的白色長沙發,過道一面牆上是燈,另一面是鑲著框的藝術廣告。比利走在汽車道上,不錯眼珠地盯著這座兩層建築。他很羡慕也很欣賞這所房子,但卻不喜歡,房子顯得冷冰冰的,像個藝術展覽而不像住家。這兩個孩子的大部分時間是在比利家度過的,那所A型建築雖不很寬大但卻很舒服。

  比利還覺得萊恩的父母也同這所房子一樣冷冰冰的,常拒人於千里之外。萊恩的父親常不在家,在家的時候,他總躲得遠遠的。他很少面露笑容,常罵罵咧咧,也不願浪費時間跟孩子說話。比利同萊恩自幼兒園起就是最好的朋友,可他甚至說不清萊恩的父親是否知道自己叫什麼。萊恩的母親常常在家,雖然臉上總掛著笑容,但比利卻覺得她笑的不那麼實在。另外,他知道萊恩喜歡自己的母親,可又不知道這種情感是不是在母子間能夠相互傳染。查普曼太太給人的感覺像是這所房子的昂貴家具。

  查普曼一家搬到這裡之前就住在離比利家不遠的地方,房子是活動房子,他父親親手蓋的,用來顯示手藝,招攬生意。現在他們家的電話號碼也沒公開。到他家來的人不多,即使有也是請來的。

  比利按門鈴,隱隱聽到裡面傳出熟悉的音樂聲。過了一會兒,萊恩打開門。

  「喂,你好,」萊恩說道。「我爸在家呢,他喝醉了,咱們出去吧。最近他有一份合同沒簽下來,輸給賈弗父子公司了,他情緒不好。他威脅我,還要帶我去瘋子卡爾那兒。」

  比利笑了起來。瘋子卡爾是鎮裡最年長的理髮師,二次大戰的老兵。他的理髮店很小,裡面掛滿了大人物的畫像,他認為把顧客的頭髮剪到他認可的程度是他的愛國責任。不管顧客要求如何,一律剪成平頭。幾年前比利的父親帶他去了一次,父親讓卡爾就把比利耳邊的頭髮理一下,誰知幾乎剃了個光頭,一連好幾個星期同學都拿他開玩笑。從那以後,父子倆誰也沒有再去過這家理髮店。

  「他說著玩兒的吧?」比利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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