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本特利·利特 > 天堂與地獄之間 | 上頁 下頁
四四


  黑暗中傳來的喃喃聲。

  頭頂上穿來的笑聲。

  又是一陣低沉的隆隆聲。聲音剛剛響起,一切就都停止了。滅了的燈不再亮起,亮了的燈也不再滅掉。所有的聲音也都消失了。房子變得寂靜起來。

  「來吧,」勞瑞說。「我們去書房看看。」

  她沿著走廊走去。丹尼爾立刻追上了她。其他人也都跟了過去。書房的門關著。勞瑞想把它打開。丹尼爾、斯托米、馬克都試過了。甚至連諾頓也試過了。可它鎖上了,他們無法將它打開。

  「比林斯!」諾頓高聲叫道,用拳頭砸著門。

  走廊盡頭的一扇門慢慢打開了。

  丹尼爾望著那扇慢慢打開的門,竭力抑制著內心的恐懼。他努力回想著那房間裡是什麼,可童年的記憶裡並沒有那個房間。他無論如何想不出來那裡面可能是什麼。

  門完全打開了。透過長方形的門框,可以看見蒼白的月光下糾纏在一起的黑影。

  這次,他走在了頭裡。

  還沒有走到門口,他就明白了裡面是什麼。

  是個利用日光的溫室。

  或者說是個利用月光的溫室。

  因為裡面的植物毫無疑問在黑暗中閃閃發光。丹尼爾走進房間,站在門口。他們現在是在房子的西側,雖然他並不記得在房子這一部分有個溫室。房頂有兩層樓那麼高,對面牆上的窗戶是半透明的,光可以進來,人卻無法看清外面的景象。種在一排排架子上和花盆裡的植物是他們聞所未聞的,形狀和顏色都誇張到了極點。

  它們是從哪兒來?

  是誰在照顧它們?

  五個人開始慢慢散了開去,被他們各自感興趣的植物所吸引。丹尼爾來到了一株類似仙人掌的植物前。它就像是一個沒有腦袋的人的骷髏,顏色泛黃,長滿尖刺。

  斯托米走到窗戶前,小心地敲打著。「感覺很結實,」他扭頭說道。「但不妨試一試。」斯托米掃視四周,拿起了一個花盆,朝窗戶扔去。

  花盆消失了。

  緊接著又出現在原地。

  「如果有人用腳踢那些玻璃會怎麼樣?」丹尼爾說著走了過去。「他的腳會不會陷在……那裡面,然後重新出現在他的腿上?」

  「你想試試嗎?」斯托米問。

  丹尼爾舉起雙手。「我不想。我只是好奇。」

  「你就接著好奇吧。我也不想。」

  「嗨,快過來!」

  兩個人轉過身,看見諾頓正站在一株長著奇大無比的黑葉子的植物旁。他們走了過去。雖然溫室裡沒有一絲風,那植物的葉子卻在不停地擺動著。

  那擺動似乎帶著某種淫蕩的意味。這使丹尼爾想起了——

  多妮

  他抬頭望著諾頓和斯托米,在他們的眼睛裡看到了同樣的神情。馬克和勞瑞也向這邊走來,從他們的表情可以看出,他們對這植物也有著同樣的反應。

  一根枝條向他伸了過來,又縮了回去,又伸了出來。在那枝條的頂端是一枚小小的、滾圓的草莓。

  夏娃和禁果。

  這使他第一次意識到,他們早先關於上帝和魔鬼的談話並不是沒有道理。

  「這是什麼意思?」勞瑞問道。「我們為什麼會被帶到這裡來?」

  丹尼爾聳聳肩。「不知道。」

  勞瑞身後,另一株植物也動了起來。她順著他的目光回過頭去。一朵鮮紅的小花向她搖曳著、舒展著,一滴露珠從花瓣上滾落下來。

  「我們離開這裡吧,」勞瑞厭惡地說。

  「我同意。」

  「那麼走吧,」斯托米說。

  五個人順著原路走出溫室。丹尼爾走在最後,小心地四處張望著。可什麼也沒有發生,甚至那些植物也停止了晃動。當他們都來到走廊上時,門嘭地一聲關上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斯托米問道。「顯然有人想讓我們進去。想讓我們看見什麼東西。可是是什麼東西呢?」

  沒人知道。

  仍然是死寂的夜——一隻表指著兩點,另一隻指著三點半——而且他們已經非常疲憊。於是在決定第二天一早去見比林斯問個究竟後,他們就回到了各自的房間。

  「如果有什麼反常的事情,」走上樓梯時勞瑞說道,「就高聲呼救。不要試圖獨自應付。」

  「反常的事情?」斯托米問道。

  勞瑞笑了。「比反常更反常的事情。」

  馬克和諾頓向第三層走去。斯托米回到了自己的房間。丹尼爾把勞瑞送回房間後,就回到了自己的臥室。

  他脫掉衣服,爬上床,幾乎立刻就睡著了。

  他夢見了多妮。

  早上醒來時,床頭櫃上的鬧鐘指著六點。他聽到了招呼他們吃早飯的鐘聲。屋裡除了他昨晚打開的檯燈外,沒有其它任何光線。他意識到,在這個世界中,他們可能永遠見不到自然光了。

  也許這就是他們為什麼必須看看那溫室——因為它是房子中惟一還有窗戶的房間。

  鐘聲再次響起。

  丹尼爾躺在床上沒動。讓比林斯見鬼去吧。他要接著睡覺。如果這儀式般的進餐形式有助於房子力量的恢復,那他可不想去幫忙。再說,他還很困,不想現在就起來。他們有足足一天的時間一一他媽的,一年的時間——去盤問那個管家。

  傳來一陣敲門聲。「丹尼爾?」

  是勞瑞。

  「稍等。」他歎口氣,爬下了床。他穿好褲子,打開了門。

  她穿戴得整整齊齊站在門口,頭髮也已梳理好。他下意識地用手摸了摸頭髮。「我可以進去嗎?」她問。

  他點點頭,閃身讓開路。她進來後把門關上了。他的第一個念頭是告訴她自己是已婚男子。

  不過她看來根本沒有那方面的想法。她拉過一把椅子,坐了下來。「我知道我們一直沒有機會單獨談談,」她說。「但我一直在想……而且……」她看著他的眼睛。「你怎麼看馬克?」

  「馬克?我……我不知道。怎麼了?」

  「好了,別拐彎抹角了。現在沒必要使用外交辭令。你對馬克有什麼感覺?你的直覺?」

  「沒必要使用外交辭令?」他笑了。「據我看來,我們幾個將一起度過餘生,甚至死後也將在一起。我應該盡可能和其他人友好相處。」

  「我不是在開玩笑,」勞瑞說。

  他點點頭,坐在床沿上。「我知道。你得出了什麼結論?」

  「他……他有些地方不對頭。」

  「當然,他不是個太愛說話的人,可是——」

  「我不是指這個。」她歎口氣。「如果他是間諜怎麼辦?」

  「什麼?」

  「讓我把話說完。」

  「這太荒謬了。」

  「是嗎?可我認為他對我們並不完全誠實——」

  「行了!每個人都有秘密。你難道認為我會對一群陌生人完全敞開心扉嗎?你以為我把我的事情全部告訴你們了嗎?」

  「沒有,但我想你起碼把你認為和這件事有關的情況告訴了我們。從這點看,你是誠實的。但我覺得馬克沒有。我認為他隱瞞了什麼。」

  「為此,他就成了——什麼?——這房子的偵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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