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本特利·利特 > 夢魘 | 上頁 下頁
九四


  安娜本能地摸著手腕上的手鐲,然後緊緊地攥著它,手指觸摸著上面的玉石。

  「你並不需要這個,」科麗說著伸手從女兒的手腕上拽下手鉚,從窗戶上扔了出去,掉在了樹葉堆裡。

  「不!」安娜哭喊起來。

  「閉嘴!」科麗聲音嚴厲地嚷道,安娜被嚇住了。

  「是該我們去見耶穌的時候了。」

  安娜突然號啕大哭起來。她的哭聲中沒有任何裝模做樣的感覺,純粹是一種突發的全部感情的宣洩。這是科麗所始料不及的,片刻之間,科麗有些措手不及。過去兩年以來,安娜從來沒有這樣過,她已經過了那個所謂「脾氣最壞的階段」。科麗意識到,女兒只是有些害怕,不,是害怕極了。作為母親的她,應該安慰她,讓她不用害怕。

  她本能地將手伸向安娜,準備將女兒摟在懷裡,安慰她,告訴她一切就會好的。不過,另外一個不是感情的聲音告訴她,耶穌不喜歡那樣。

  科麗沒有把女兒抱在懷裡,相反,她狠狠地在安娜的臉上打了一巴掌。「閉嘴!」她說:「上帝耶穌在等著我們。」

  安娜並沒有停止哭喊,她哭得更厲害了。科麗給她解開安全帶以後,企圖將她從座位上拉出來,安娜又踢又打,掙扎著不想下車。

  「我來幫助你。」

  科麗看著汽車外面,惠勒牧師向她微笑著。她的心不由得猛力跳動了一下,她走下車來。「我來弄她,」她說,「她是我女兒。」科麗走到汽車的另一邊,抓住安娜的胳膊,拼命地往外拽她。只聽見嘎嘣一聲,就像樹枝被折斷的聲音,安娜此時不只是哭泣,而是厲聲尖叫著,痛苦萬分。

  科麗知道,她一定將女兒的胳膊折斷了。但是,此時此刻,她的心裡充滿了憤怒而不是同情和母愛,她並沒有撤手,直到把安娜從汽車裡拽了出來。

  惠勒牧師抓住安娜的另一隻手,同時,用他的手捂住安娜的嘴。他們倆一起將安娜生硬拖到了教堂裡。

  惠勒的教堂。

  裡面又變了,上週二她才最後一次來過這裡。小教堂的周圍擺滿了《聖經》中救世主的犧牲品:渾身生瘡的拉撒路、施洗者約翰、大衛和歐利亞的遭遇等。他們的屍體看上去酷似真實,都是耶穌之手美麗的傑作。

  她放開安娜,讓惠勒牧師抓著她。她繞著那蘭個洞口周圍走了一圈,滿懷敬畏的心情觀賞著周圍的一切,異常興奮、震撼不已。她辨認出來,裡面還有一些先前為耶穌犧牲自己的志願者,她認識到,這一定是擺脫生活負擔的一個偉大而又光榮的辦法。她的眼睛裡充滿了幸福的淚水。

  她站在小教堂的前面,抬起頭來,看著講壇上用人骨頭做成的寶座。那就是上帝的寶座。看見這把富麗堂皇的寶座,她的心裡再一次湧動著敬畏和激動交織在一起的劇烈的感情。

  惠勒提醒她說:「耶穌在等著我們。」

  他的聲音打破了她的沉思,她轉身面對著他。他站在第一個洞口的那邊,雙手緊緊地抓著安娜。

  她點了點頭。開始向他這邊走來。她想,這裡有這麼多升到天堂裡的屍體,應該惡臭難聞。可是,耶穌竟然神奇地改變了這裡的氣味,使它不比任何美味佳餚差半分毫。她深深地陶醉在這迷人的氣息中,來到惠勒身邊。她伸手夠女兒,可是惠勒把安娜拽走了。

  「上帝來了。」他說。

  空氣中彌漫著寒冷的氣息,墳墓般的寒冷,儘管這只是幾分之一秒鐘內的感覺,可是卻足以使她對周圍的一切產生片刻的懷疑。突然之間,她意識到自己應該帶安娜到急診室去治療她的胳膊。

  瞬息之間,這種想法又不翼而飛了。

  耶穌出現在了洞口,周身籠罩著五彩的光環,整個教堂篷草生輝,流光滋彩。科麗立即跪倒在地,她的心率加快,脈搏劇烈地跳動著,渾身上下按捺不住地震顫。

  「我把他們帶來了,」牧師說。

  「是的,」救世主的聲音猶如和煦的春風中悅耳的鐘聲。

  科麗本來想說我愛你,但是,她的嘴唇動彈不得,啞然無語。

  耶穌對她微笑著。「我知道,「他輕輕地摸著她的頭,把她的脖子歪了過來。

  然後,他一口咬了下去。

  科麗尖叫著、抽搐著離開了人世。隨著她的血液被饑渴的耶穌吸食乾淨,她的屍體萎縮著、扭曲著……

  惠勒牧師站在五英尺遠的地方,渾身頗栗,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有那麼一刻,他簡直無法再繼續看下去了,便把目光挪到別處。不過,很快,他又貪婪地看著耶穌的一舉一動,而且用舌頭不停地舔著嘴唇,自己也產生了一種饑渴。

  對血的饑渴。

  耶穌轉過身來,他的手仍然抓著科麗已經萎縮了的脖子。然後,耶穌將目光轉移到了安娜的身上。他點了點頭。

  惠勒頗抖著雙手將安娜推了過來,安娜目瞪口呆,幾乎沒有任何反應,緊咬的嘴角只發出一點若有若無的聲音。

  耶穌將她的頭彎到一邊,把她的頭髮撥開,露出脖子。他輕輕地咬了下去,頓時,鮮紅的血液便染紅了她潔白的脖子和她的粉裙子。

  「這是她的血液,」耶穌說道。「去喝了它。」

  惠勒趕緊走過去,把嘴放到她傷口上。他簡直就不用吸,安娜的血幾乎自動流到了他的嘴裡,那是一股熱乎乎的,又酸又澀的黏糊糊的東西。

  味道好極了。

  在沙漠上,收音機只能收到一些交通台的廣播,似乎只有六七十年代排行榜上的歌曲,包括格蘭·卡貝爾、卡朋特姐弟、第5代、梅蘭尼和喬,南。

  這些歌曲使羅伯特感到多少有些難過。他想,懷舊情緒吧,這是接近老年的第一個標誌。他不清楚,過去究竟是自己的生活太過簡單,還是世界本來很簡單。總之,那時的他要更加幸福一些,那個時代也要單純得多。但是,他和這個世界都變了。

  他已經去過鳳凰城,跟羅西特在聯邦大廈裡交談了一個上午。他所聽到和看到的一切使羅伯特更加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羅西特在過去的一個月裡是那樣的難以合作,現在看到他如此直爽,並富有合作精神,羅伯特感到很奇怪。使他感到更加奇怪的是,羅西特收集了很多關於吸血鬼的案卷,列舉了過去幾十年來被吸血鬼吸幹了血而死的人們。他們倆都不清楚這究竟是很多不同的吸血鬼幹的,還是這個吸血鬼一直在到處流竄,殘害百姓。羅西特讓他問一下蘇和她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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