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本特利·利特 > 古希臘的魔咒 | 上頁 下頁
六六


  每個頻道都充斥著醉漢的夢囈。

  「哈羅!」佩妮羅喊道,「有人嗎?」

  「有人嗎?」傳來一句諷刺的回答。

  他們用半小時試遍了每個頻道,期待著能有人,也許是峽谷外的某個貨車司機能夠聽到他們,但他們得到的回答全是酒神信徒的嘲弄或下流的玩笑。

  最後凱文取下麥克風,關掉電臺,感到沮喪之極,「太晚了,」他疲倦地說,「我們上路吧,我不想在天黑後被他們抓住。」

  「說得對。」傑克說。

  佩妮羅點點頭,向本田車走去。

  今夜會有多漫長?她想,十小時?二十小時?

  他們一言不發地回到了霍布魯克家。

  第5章 狄俄尼索斯的困惑

  他夢見了佩妮羅。

  他們倆在學校教室裡,老師和其他學生的形象模糊不清,他眼裡只有佩妮羅。她在給他講昨晚看的電視劇,他高興地聽著,僅僅是因為能和她在一起,共同分享這平凡的快樂。

  狄俄尼索斯醒了,淚水滑下面龐。

  他這是怎麼了?

  不知所措。

  儘管以前他從未感受過不知所措。這種心理的不適只屬￿人類,他具有免疫力。

  可現在完全不是這樣。

  他擦乾眼淚。他的一個女祭司——

  佩妮羅的一位母親

  ——正躺在他的腿上熟睡。

  他站起來,從遍野的橫屍上跨過,跳進河裡。冰涼的河水使人愜意,他洗去身上的葡萄汁和血跡,再彎下腰,把頭浸到水裡,讓水沖去眼淚,然後挺直身軀,甩去發間的水珠。

  望著他的身體,他發現自己本不該這麼矮,此刻他更接近於人而不是神。從前的他要高大許多,這身新的皮膚很緊,很壓抑,甚至連大腦也感到很小。他用手捋過頭髮,抬頭仰望天空。他的思維也受到壓抑,好像不能清晰地思考。

  他不再是他自己。

  這才是最艱難的判斷。他知道了他本不該知道的事情,感受到了他本不該有的感受,思考著他本不該考慮的問題。他懂了一門新語言,理解了一種新文化,對這一切他有著記憶。他獲得了新生,但復活的方式並沒有按他原來的意願。他閉上雙眼。其他的神不會有這個問題,他們將會完全地復活為本來的自己,他是惟一一個必須忍受來自這種兩面之苦的神。

  這太不公平。

  從來都是這樣。他是宙斯的私生子,永遠遭受遺棄,僅僅因為他是半個人,就不得不忍受一個又一個的羞辱。

  還因為他喜歡的是酒,而不是天神的美味佳餚。

  那些自大的傑出神靈永遠不懂得感官的快樂和肉欲的美妙,或者他們知曉,但只是紙上談兵,他們不可能真正地感受到。

  而他能。

  他們對此很嫉妒。

  於是就報復他。

  他走出水面,回到岸上。他應該和佩妮羅結合,她的子宮裡將誕生其餘的神。他渴望和她交和。他知道,這是他自己的性欲和宙斯潛意識的敦促。但他不知道他是否會願意和其他神分享這個世界。現在這個世界是他的,他一個人的,他喜歡這樣,沒有理由去和別人分享。他和其他神一樣強大,在許多方面更加多才多藝,他能夠履行他們的職責。他可以取代波塞冬成為海洋的主宰,這只是業餘的雕蟲小技。阿瑞斯呢?誰不會掌管戰爭?連白癡都會對付。

  地下的世界怎麼辦?這個職責要大得多。他能行嗎?

  有一個辦法。

  他環顧周圍,注意力集中在河對面的土地上。他用體內蘊涵的力量在那兒燃起熊熊烈焰,大地燃燒著,樹木、草坪和房屋消失殆盡,只剩下燒焦的土地和焦糊的空氣。一個給死者預備的最佳環境。

  可是怎麼才能把死人轉移過去?

  他在四周尋覓著,左邊的一塊水泥板上躺著一個肢體殘缺的年輕人,某個人的玩物。狄俄尼索斯獰笑著走過去,撿起屍體,舉到他的臉這麼高。他抬著屍體,全神貫注。

  男人的眼睛眨了眨,嘴唇默默地張合著,僵硬的四肢緩慢挪動,關節處的血慢慢流到冰冷的皮膚上。

  他把屍體扔過河,撞在一棵燒焦的樹上,折斷了一根枝條,然後立在了地上,過了一會兒,死去的男人直挺地倒在煙塵中。

  其他神全見鬼去吧,宙斯、赫拉,見鬼去吧,雅典娜、阿波羅,見鬼去吧,通通見鬼去把!這是他的世界,他不需要他們。

  他不會讓他們復活。

  愛普爾把空酒瓶砸在騎在身下的男人身上,在他失去知覺的刹那她到達了高潮。他顫動的雙眼閉上了,鮮血從裂開的皮膚汩汩湧出,她把自己緊緊地壓在他上面,直到最後高潮的顫慄漫過全身。

  她把他推開,他躺在浸著血的草地上。

  其他人今天晚上要開始行動。

  儘管沒人告訴她,她還是知道她們的計劃。她想參與,想分享其中的樂趣,但對計劃本身並不完全贊同。她覺得這是後天所致,她是女祭司,是她們中的一員,但她一直是在更為嚴格的環境中成長的,雖然她真實的本性最終占了上風,可是還有部分自我在冷靜地審視判斷,厭惡她現在的所作所為。

  也許在她的體內母親遺傳的成分比父親多。

  無論她的母親是誰。

  或者是環境所致,環境與遺傳自古就存在爭議。

  當然,如果只有她一人,一切都會正常,她會為這一切歡呼雀躍,毫不猶豫地墮落其中,永不回頭,永不後悔。

  然而,還有狄恩。

  他必須得過更好的生活。

  他理應如此。

  她曾試圖說服自己,沒有比這一切更美好的了,做一個神是生命的顛峰。可她不信,對她也許是的,可對狄恩則不然。

  她懷疑這種想法是否和曾經生養過孩子有關,不知道菲麗絲是否對佩妮羅也有同樣的感受。她得去問問。

  如果能再見到她的話。

  最近兩天,她很少見到其他幾個女祭司,也許是自己有意回避吧。在復活之前,她和她們很親密,彼此像朋友似地在酒吧裡一起喝酒,她懷念那種閨中密友般的關係,慶倖自己終於找到了知己,找到了理解她,和她有著同樣需求和欲望的人。

  但是此刻她感覺像個異類,表面上和她們是同一類人,內心卻和她們格格不入,親密的關係在漸漸疏遠,她知道這是由於她們對狄恩所做的一切。

  她真希望她從未受到過這種來自遠古的呼喚,希望她們不曾離開亞利桑那。

  昨天她看見了狄恩熟睡的情形,他躺在樹木間的草地上,枕著一群女人。她望著他,在睡夢裡他更像狄恩,即使此刻他的身軀變得高大挺拔,可睡眠使他的表情溫柔可親,淡化了他的力量。他的臉並不純真,可輪廓鬆弛自然,在熟睡的神身上,她看到了自己的兒子。

  在他醒來之前,她離開了。

  自從復活以來,他們一直在互相回避,她覺得狄俄尼索斯對於亂倫不會有任何禁忌,但他體內狄恩的影子肯定對此非常忌諱,所以總在刻意地與她保持距離。而她,也在有意和他疏遠,儘管原因很複雜。作為母親,想到和他做愛會令她噁心反感,可作為女祭司,她……

  她想要他。

  她閉上雙眼,感到大腦後面一陣鈍痛。

  「你和我們一起去嗎?」

  她睜開眼睛,看見瑪格麗特和希拉向她走來,兩人渾身青紫,沾滿血跡。她們咧嘴笑著。

  「你想參加今晚的行動嗎?」瑪格麗特問道。

  愛普爾搖搖頭。

  「你還沒有和他搞過,是不是?」希拉說。

  「我不想。」

  「你是我們中的一員!」瑪格麗特說,「做得像樣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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