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本特利·利特 > 古希臘的魔咒 | 上頁 下頁 |
四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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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使本來壓抑的氣氛更加壓抑。在他們面前,在草坪的盡頭和山腳的樹旁,有一個矮矮的土堆,四周按古代神秘文字的形式堆滿了骨頭和頭顱,有的上面還帶著風乾了的肉,中間有一個像床鋪大小的石板,上面擺放著古老的死刑用具,頂上的枝條掛著抓鉤和沉重的鏈子,那邊的樹叢中立著一尊石雕,走近後發現像一尊神像,上面裝飾著新近謀殺的成果:頭皮、耳朵、手指還有陰莖。 神像長著狄恩的臉。 佩妮羅的指甲陷入了他的手心,「天哪。」 狄恩向後退了一步,「不。」他搖著頭輕聲地說。 「我們得報警,」佩妮羅拉著他說,「我們處理不了這件事。」 狄恩木然地點頭。 從山間樹林的某個地方,傳來了尖叫、笑聲和歌聲,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他看著佩妮羅,佩妮羅也看著他,兩人都想離開這個地方,可都不知該往哪兒去。他們辨不清聲音的來處,不知道自己能否躲開還是自投羅網。 聲音越來越嘈雜狂放,狄恩非常害怕,這些人,這些又笑又叫又鬧的人會殺了他,他明白她們從哪兒來,她們是誰。 她們究竟是誰? 他知道。 他們兩人都知道她們是誰。 佩妮羅的幾位母親。 一群人影從空地那邊的樹叢中出來了,這正是他們進到草坪的地方。女人,裸體的女人,佩妮羅的母親們。她們抬著兩名不能動的警察,喝得酩酊大醉,興奮不已,有的手裡還拿著長矛,儘管醉得踉踉蹌蹌,她們仍保持著隊形朝祭壇走來。 「我們得趕緊離開。」佩妮羅說。 狄恩點點頭,不知道他們是不是已被發現,除非馬上找到藏身之處,否則就會被抓住。他拉著佩妮羅的手,一起向雕像的右邊跑去。 他們被發現了。 五個女人齊聲尖叫,狄恩回頭看見佩妮羅的母親們正瘋狂地向他們撲來,嘴裡仍舊尖叫著,大笑著,扛著那兩名警察。 「快跑!」佩妮羅喊道。 他試圖快跑,他們都試圖想快跑,但她的母親們跑得更快,尖叫聲使人頭暈目眩。這兒的樹木更茂密,灌木叢也更深,而且…… 而且他有點想被捉住。 這才是問題的癥結。他怕得要命,比任何時候都怕,但當他握住佩妮羅的手,帶著她東奔西逃時,他意識到自己有一點兒想被她的母親抓住,他想知道這之後會發生什麼,儘管很害怕,但同時又覺得自己很堅強,充滿了活力,無論發生什麼,無論多麼恐怖,他都能夠對付。 他渴望去對付。 在樹林不遠處他們被捉住了。他的手臂被牢牢地箍住,長長的指甲陷進了他的皮膚,他叫了一聲,面前是醉眼朦朧的瑪吉絲母親的臉。 他幾乎來不及防備,也不像自己相信的那樣堅強勇敢,那幾個女人把他拖向土堆上的方形祭壇時,他只能大叫。他聽見佩妮羅在左邊,但他睜不開眼睛,也不知道她的叫聲是出於痛苦還是害怕,或者二者皆有,他分辨不出。 她們用酒壺向他猛灌葡萄酒,大部分酒液順著下巴流下來,但有一些被吞了進去。他感覺好極了,心裡異常平靜。 然後他被舉到空中,再重重地摔下來,他差點連氣都喘不過來,背部和頭火辣辣地疼。她們又給他灌酒,疼痛消失了。打了個奇怪的冷顫後,他的力氣重新恢復。他坐了起來,或者說是被允許坐起來,看見瑪格麗特和希拉母親握著他的胳膊,是希拉還是菲麗絲母親?他記不清楚。 在土堆下面,瑪吉絲母親用尖利的長矛插進已經剖開的警察腹中,其他幾位母親歇斯底里地大笑著,鮮血淚泊湧出,順著撕裂的皮膚淌到草地上。 佩妮羅被扔到草叢中,她掙扎著想站起來。年輕的警察在受到酷刑時,母親們歡呼雀躍,在用長矛挑開肚子之後,瑪吉絲母親將手伸了進去。 「你們在幹什麼?」佩妮羅喊道,「到底出了什麼事?」 出了什麼事?狄恩也想知道。儘管他也想叫,也想哭,但他忍住了。 在看到母親們在血泊中快樂地笑著、舞著時,他毫無來由地笑起來。 他來了。 丹尼斯·麥克默的想法終於變成了現實。警官將他警車的車窗搖下,把喝剩的咖啡倒出窗外。他拿起放在旁邊座位上的葡萄酒,打開已經開過的瓶塞,使勁地喝了一大口。 他來了。 他想起了局長的女兒,不知道這個小風騷會不會也到那兒去。可能會的。見鬼,她當然會去,她比他更早地知道這一切。 他來了。 是的,他來了,該到召見他的時候了,該認真地洗洗腦,然後迎接他的新神的榮光。 阿門。 麥克默又喝了一口酒,發動了汽車。 有人拔掉了電唱機的插頭,福蘭克·道格拉斯朝著這個不知名的搗蛋鬼大喊一聲,一腳把他踢得遠遠的,這時,酒吧裡的人全部停止了跳舞和說話,沒有人動,大家都在盯著他。 「他來了。」有人小聲地說,在寂靜的酒吧裡這聲音聽上去像是在叫喊。 福蘭克突然感到一陣寒意。 他朝門口望去,看見小混混泰德和兩個老顧客站在一起,手裡握著一瓶喝了一半的丹尼蒙紅酒。 到底出了什麼事? 他來了。 他知道是怎麼回事,實際上,他並不十分清楚,但他明白最近幾周都是在為這件事做準備,如果現在有事發生的話,他絲毫不會吃驚。他從吧台後望著聚在一起的顧客,他們互相推搡,自動地曳著腳步站成一排,同時仍盯著他看。 他伸手在吧台下摸到了獵槍,握住槍身讓他心裡有了點底。他沒有低頭看槍,也沒有把目光從人群中挪開,不想給他們以任何暗示。這些傢伙都喝多了,酩酊大醉,他們可能會因喝醉而膽大妄為,如果有人敢胡來,他就開槍,他們會像受驚的兔子那樣落荒而逃。 他什麼時候開槍合適呢? 他看著泰德,這個混混臉上充滿興奮、挑戰的神情。 他原來打過架,酒吧裡的滋事多得記不清,暴力行為到了一定限度會無法避免,不管費盡多少口舌,它總會要發生。 在電唱機被拔掉時,他們已越過了限度。 槍已經上了膛,隨時準備應付緊急情況,只須一個瀟灑的動作——他在鏡子前和吧台後練習了無數遍的動作,現在做起來和電影裡一模一樣——他亮出武器,槍口對著人群中央。 「退後!」他命令道,「退後,滾出去!酒吧關門了!」 一位紅發女人笑了,福蘭克驚奇地發現她的裙子脫掉了,只穿著襯衫和短褲。他將目光移到他們一個個身上,多數男女身上的衣服都撕破了。 「他來了!」有人喊道。 「酒!」有個女人喊著說,「我們要酒!」 「酒吧關門了!」福蘭克晃著手中的槍重複道。 紅發女人又笑了。 福蘭克一槍打在她的臉上。 他並不想這麼做,至少他認為自己不想這麼做。她在嘲笑他,而他的槍正對著她,他的目光從她黑色的短褲移到她淫蕩的、帶著陰森的恨意的臉上,他討厭這種表情,想讓她閉嘴,想也沒想就摳動了扳機。再看第二眼時,她已倒在地上,臉被炸飛了。 其他人向他沖過來。 他來不及裝子彈,來不及做任何事情。泰德沖在前面,他躍過吧台,從他手中奪過獵槍,其他人都跳到了吧臺上。他想逃掉,可周圍的人對他一陣拳打腳踢,他聽見酒瓶碎裂的聲音,椅子被扔在地上,還有笑聲、歡呼聲。新開的酒散發出濃烈的氣味,有人把葡萄酒潑在他的臉上。 泰德高高在上,像握高爾夫球竿似的握著槍柄,然後舉過肩膀,喊了聲:「走!」 福蘭克甚至還來不及叫,槍托就打進了他的頭部。 帕斯特·羅賓斯躲在辦公室裡,背靠著鎖好的門,聽著他的教堂裡發生的一切,不敢去面對、阻止,甚至害怕看見他們在他的聖地上做的褻瀆行為。 應該是在上帝的聖地上。 這才是最可怕的,話語中缺乏對萬能的上帝和他的兒子耶穌的尊敬。 他晚上從愛滋病收容所回來時,他們已經佔據了這個地方,破門而入,把側面的窗戶打碎了一扇。他們在教堂裡跳舞,大約有十到十五個人,都是十幾歲或稍大些的年輕人。聖壇上放著錄音機,裡面正播放著可怕的說唱音樂,地毯上扔著酒瓶,跳舞的人手裡還拿著酒。他沖進教堂,心中充滿了正義的憤怒,喊著讓他們馬上離開。他快步走到教堂前面,關上錄音機,轉身面對這群狂歡者—— 他看到了塑像。 耶穌的塑像,他的耶穌的塑像,亞特蘭大的莫裡斯大教堂贈予的塑像,此刻正躺倒在前排的長凳旁,遭到了褻瀆。臉上被用口紅畫上了小丑似的笑,兩腿之間多了一個粘土做的男性生殖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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