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本特利·利特 > 古希臘的魔咒 | 上頁 下頁 |
一五 |
|
是搶劫的吧,他想,試圖用這個想法來安慰自己,可能是賊、小偷、縱火犯、殺人犯、恐怖主義分子。逃出精神病院的病人。他的大腦列出了可能的入侵者名單,每一個入侵的「人」的名單,都想把另一個「人」甩掉。 怪物。這是他真正害怕的東西。 「誰在那兒?」他問。 無人回答。他試了試門的把手,不出所料,門是開的。他左手開門,右手緊緊握著槍。 他踉蹌地後退了一步,眼前的景象讓他驚愕不已。 地窖的地上滿是血跡,厚厚一層粘乎乎的東西,看上去像果凍,散發出一股惡臭。木酒桶上濺滿了血,發酵的酒的濃香和血腥味混合,令人窒息。他捏住鼻子,用腳把門推開。地上、酒桶上和牆邊,到處散落著小動物被撕碎的屍體:松鼠、貓和老鼠。透過門外射進來的燈光,他看見了被剝開沾著肉的毛皮,撕碎變色的內臟。 這時傳來細細的滴答聲,像有液體往下流,一股酒精的味道撲面而來。他的心撲通直跳,手在牆壁上摸索著,卻沒有找到燈的開關。望著黑乎乎的地窖,他只有抱怨自己忘了帶手電筒。「誰在那兒?」他喊道。 沒有回答,但滴水聲嘎然而止,響起了另外一種聲音。 咀嚼聲。 「出來!」他命令說,聲音卻毫無底氣。 怪物。 「馬上出來!」 仍沒有回答,只有咀嚼聲和一陣低沉的笑。 他眯著眼使勁向暗處看,恐懼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對面牆邊蹲著幾個矮小的東西,長髮,手裡握著尖尖的長矛。他的腦海裡似乎已出現小報的標題「守夜人被誅儒襲擊」。本能驅使他大喊了一聲,忍不住連褲子也尿濕了。 那些影子在移動,長大,越來越像人,就像經過進化過程逐漸變為直立。空氣中彌漫著濃濃的血腥味和葡萄酒味,混同著一種熟悉的淡淡的麝香味。一個影子在吃著什麼,丟了一塊到他面前,原來是吃了一半的松鼠。 羅恩尖叫著轉過身,想往回跑,卻滑倒在沾滿血的地上,右腳崴了一下,這時門關上了。趁著這幾秒中的光線,他清楚地看見了面前濕紅的水泥地上,鼻子底下帶肉的動物的骨頭。隨後的黑暗讓他絕望,他試圖從地上站起來,可還是不夠快。 在他身後,那些東西大笑著,尖叫著,興奮地手舞足蹈。 第一支長矛插進了他的陰囊。 第9章 媽媽的新情人 除了剛開門時的第一個小時和中午的高峰時間以外,銀行在十點至十二點之間一片死寂,明亮的空調大廳裡只剩下出納員們輕鬆的調笑、計算器按鍵的聲音以及從天花板上的揚聲器裡傳來的低緩的穆紮克舞曲。 愛普爾討厭一天中的這個時刻。對大多數同事而言,這是他們忙裡偷閒的時機,他們可以摘掉為公眾服務的面具,放鬆自己,還可以整理帳目,或是在底下做點能使銀行有效運轉的文案工作。但是這兩個小時常讓她感到無聊和不安,不管怎樣,她是個不錯的信貸員,幾乎沒有多餘的文案及其他工作要做,所以她總是絕望地四處找活,好使自己看上去忙忙碌碌。她知道等自己一旦坐穩了位子,就會是另外一回事了,她會稍微吊兒郎當一些,可是在剛開始的頭幾個星期,在上司面前顯得無所事事絕對不行。 她的新上司友善但挺乏味,家庭型的男人,在辦公桌上放著發福的妻子與兩個不到十歲的女兒的照片。他工作勤勉但不狂熱,對人也不過分苛刻,是個容易相處的工作夥伴。 他也是狄恩能夠認可的人。 她這樣認為真是奇怪,把她的兒子做為行為的指南,在做日常的判斷和決定時參考他的品位和喜好。她尊重他,相信他的意見,儘管她時常不由自主地使他惱怒,可狄恩已長大成人,她不僅愛他,而且崇拜他。他已長成穩健的成人,知道他是誰,要到哪裡去。她意識到在許多方面他們之間的關係和正常的母子相反,她常常向他尋求指引和支持,尋求她不具備的力量。她知道她的兒子並不這樣想,他會為能有一個更傳統的母親而感到幸福,一個能在烤甜餅的同時提出熱心建議的母親,一個隨時對任何問題都能提供答案的母親,不僅自己的生活完美無暇,而且家人的生活也能安排得井井有條。 他要的不是像她這樣的母親。 在多年後的今天,如果不是無數的電影像社會意識的濾光鏡那樣折射出自己的童年,她很難回憶起她的孩提時代,甚至連生母也想不起來了。她生下來就遭到遺棄,然後從一個領養家庭轉到另一個領養家庭,從一個對她漠不關心的養母手中轉到另一個,忍受各種謾駡。這一直是白天脫口秀節目的話題。十七歲時她從最後一個家逃離,十九歲她成為奧馬哈的一名銀行出納員,並且懷上了狄恩。 總的說來,她的情況還不算太壞,她沒有陷入被救濟的圈子,也幸運地沒有落入最低收入者的檔次,可是她從來沒有像她所期望的、覺得她應該做到的那樣獨立,總是有男人用支票為她開路,在她想提高自己、獲得更多的經驗和教育時,他們從經濟上資助她,給她機會。 她有過錯誤。 許多錯誤。 大錯誤。 在克利夫蘭,在阿爾佰克基。 但是現在所有的那些事都成為過去,她想在這裡重新開始,從過去吸取教訓。這不是件易事,她很清楚。她好像一名正在恢復健康的上癮者——到處都是誘惑,她必須得堅強,著眼于未來,永遠把狄恩的利益——經濟的、教育的、感情上的——放在心裡的首要位置。 阿默斯先生,也就是她的上司,拿著一個文件夾從鋪了地毯的大廳走過來,把夾子遞給她,「積壓的文件,」他說,「你的前任留下的。」 「謝天謝地,」她接過文件夾對他說,「我快沒事可幹了。」 他笑了,「在這裡你用不著擔心無事可幹,找不到事做的時候來找我,我會給你安排點活兒。」 她抬頭望著他,目光停留在他的婚戒上。這是個信號嗎? 她希望如此? 她說不清楚。 她甜甜地沖他一笑,「謝謝,」她放下文件夾說,「我馬上開始。」 那個下午比平時更加漫長,尤其在信貸部,下班前愛普爾就已處理完畢阿默斯先生留下的任務。她把桌子擦乾淨,將文件放回抽屜,準備回家。這時,她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 「你好。」 她抬起頭,看見一個新朋友,前幾天晚上認識的,那天她回家晚了還和狄恩吵了一架。她想不起她的名字,可是不用等她回憶。 「瑪格麗特,」女人說,「還記得嗎?瓊·普金霍恩的朋友。」 「是的,你好。」愛普爾看了看出納員的櫃檯,瓊不在,可能到保險庫或後面的辦公室去了。她把視線移到面前的女人身上,「你來有事嗎?是不是來找瓊?」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