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本特利·利特 > 古希臘的魔咒 | 上頁 下頁 |
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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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納帕的呼喚 他們打算出發離開麥沙鎮時,天氣已經很熱了,太陽還未升起,氣溫就高達華氏八十度。這是一個典型的八月清晨,狄恩知道,到正午時分,瓦利國家銀行旁邊的溫度顯示牌就會閃爍三位數。 他幫媽媽把最後剩下的行李拿進車——裝浴室用品的提箱、路上零食的紙袋、咖啡壺——然後站在車門邊,媽媽最後一次鎖上房門,把鑰匙扔進郵筒。離家的感覺很奇特,但他奇怪地發現對即將到來的別離他並不傷感,他希望自己會覺得失落、遺憾,或者是沮喪、孤獨,可是他毫無感覺。 這就足夠讓他喪氣的了。 母親大步走過草坪來到路邊。她穿著一件薄薄的背心,幾乎罩不住豐滿的胸脯,還有一條對於她這種年齡來說太緊的短褲。她看上去一點兒不像這個年紀的女人,遠遠不像。好幾年以來不止一個朋友對他這樣說,她是他們見過的最性感的尤物。對這種評價他從來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如果他們談論的是陌生人或者某個人的表姐或姑姑,那就是另一回事,可輪到自己的母親時…… 有時他希望母親身材臃腫長相平平,穿著和別人的母親一樣邋遢守舊。 母親打開車門,他鑽進車裡,越過座椅將她那邊的門鎖打開。她朝他笑笑,坐在方向盤前,汗水沿著臉頰淌下,在化妝品上留下了細薄的印跡,但她卻不把汗擦去。「我們把東西都帶齊了?」她高興地問。 他點點頭。 「可以出發了?」 「是的。」 「好,我們走吧。」她發動引擎上路了。 家具已運抵納帕鎮,但他們還有兩天的旅程。他們不想一天之內奔波十八個小時,而是要在聖巴巴拉停留,第二天再繼續前往納帕。他們需要一周的時間安頓下來,然後他上學,母親上班。 車駛過大學和他昨晚與朋友話別的地方。他扭轉頭去,感到非常難堪。昨晚的告別顯得尷尬,不是由於離別的愁緒,而是由於缺乏這種情感。他本想和朋友們擁抱話別,說他們對他是何等重要,自己會如何想念他們,但是他什麼也感覺不到。他們曾猶豫、徒勞地想喚起心中的愁緒,可最終不得不放棄,然後像平時一樣分手,似乎第二天又會再見。 他想起他們中甚至沒有一個人說要寫信。 此刻他開始感到沮喪了。 過了大學,他們駛向騰普和高速路。望著熟悉的街道、商店及路標掠過,他不敢相信真的就要離開亞利桑那州了。 他們輪換著開車,偶爾停下來歇歇。兩人在頭一個小時裡都很沉默,聽聽收音機,然後各自陷入自己的思緒。車裡的沉悶最終壓過了音樂的節奏,於是秋恩關掉了收音機。之前看似正常、自然的沉默突然顯得緊張起來,狄恩清清嗓子,試圖找話和母親說。 但是母親先開了口。 「一切都會不一樣,」她瞥了他一眼說,「對我們倆都有好處,我們可以重新開始。」她停頓了一下接著說,「其實是我可以重新開始。」 他感到臉在發燒,於是轉過頭去。 「我們得談談。我知道這很難,但彼此交流非常重要。」她試圖微笑,幾乎還真笑了,「再說,我把你困在了車上,你得聽我的。」 他報以心不在焉的笑容。 「我知道我讓你失望,很多次了,我也讓自己失望。我從來都不是你希望中的母親,也不是我想成為的那種母親。」 「這不是真的——」他說。 「是真的,你我都明白。」她傷感地笑笑,「我告訴你,我第二次失業時,沒有什麼比你眼中的失望更讓我傷心了。我恨自己,每次發誓說不要再那樣做時,就會有點改變。但是……唉,其實並沒什麼變化。我也不知為什麼,只是好像不能……」她看著他說,「現在一切都會改變的,我們會在加利福尼亞開始新的生活,我會成為另一個人,你會明白的。我知道對你說不清,但我會向你證明的,一定會的。一切都結束了,一切都已成過去,這對我們倆是個新開始,我會努力的,好嗎?」 狄恩點點頭。 「好嗎?」她又問。 「好的。」他望著車窗外掠過的灌木叢。她說得很好聽,顯然她是認真的,她自己也相信,但這話聽起來有點耳熟,而且還很造作,不知是不是從電影裡拈來的。他討厭自己竟會有這種想法。母親以前曾給過他同樣的保證,但是當她酗酒狂歡,遇見某個男人時,所有的保證便都拋到了腦後。 他想起他們在克利夫蘭,在阿爾布克時的日子。 他們一路沉默著來到下一個該停車休息的地方。狄恩下車伸展伸展筋骨,走到駕駛座旁。他倚著車身說:「我不明白我們為什麼要搬到納帕?」 母親整理了一下背心領口,皺了皺眉,「你是說你不明白為什麼?我在那兒找了工作,這就是為什麼。」 「可是你可以在別的地方找工作。」 「你不喜歡納帕?」 「是的,」他承認道,「只是……我也說不清。」 「只是什麼?」 「別人搬家通常都有個理由,」他望著母親,臉脹紅了,「我是說搬到某個特別的地方,」他快速補充道,「他們都是在那兒有家,或者在那兒長大,或者他們真的喜歡那個地方,或者是公司派去工作,或者……我們真的沒有什麼理由搬到那兒去。」 「狄恩,」她說,「閉嘴上車。」 他朝她笑笑,「好吧,」他說。 晚上他們住在聖巴巴拉的汽車旅館,一間有兩張床的單人房。 晚飯後狄恩早早上了床,很快入睡。他夢見一條高速路,一條長長的、黑暗的高速路,路的盡頭有扇紅門。他慢慢朝前走,鞋跟踩在水泥地面上發出嗒嗒聲,他感到腳下的地柔軟、泥濘。而且凹凸不平。他繼續向前走,盯著正前方。不敢朝左右兩邊看。來到了門口,他並不想開門,可他還是將門推開,看見門後有一個通往高處的臺階。 臺階的中央有一條細細的血流緩慢流淌。 他拾級而上,望著腳下,跟著血流找尋源頭。他來到一個平臺,轉彎,又繼續向上,血流現在更粗,流速也更快了。 他轉過另一個平臺,看見在最高的臺階上坐著一位和他年齡相仿的美麗金髮女孩,長髮在腦後紮成一束,誘人地朝他微笑。 她全身赤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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