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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


  「我們去哪個地方?」邦德間。

  「裡斯本酒店與賭場。」吳說,「那不是我最喜歡的場所。」

  邦德知道裡斯本,那是這片具有傳奇色彩的土地上的一個旅遊勝地。澳門的歷史和香港的同樣多彩多姿,但它要比香港這個英國殖民地早幾個世紀。在15世紀海上探險時期,葡萄牙人就統治了(編者按:應為「強行租占」。時間在16世紀。)這片上地。貿易是澳門發展的催化劑,東方香料與絲綢使它財源茂盛。澳門港建於16世紀中葉,當時是作為馬六甲與日本之間的停泊港。17世紀初葉,澳門成為南海形勝。但到了20世紀,開始衰落……1987年,反殖民主義的葡萄牙政府同中國簽署了《聯合聲明》,確定1999年12月20日為澳門主權移交日。與香港不同,澳門居民若放棄居住權,便可以在任何一個歐共體國家居住,具有諷刺意味的是,其中也包括英國。(編者按:「基本法」規定:澳門居民有「移居其他國家和地區的自由」。並無「歐共體」的限制。)

  「你是不是溫習一下麻將的打法?」

  「那最好不過了。」

  吳做了個手勢,示意他們進船艙躲躲海風,他們離開柚木地板覆蓋的甲板,下到船艙,坐在小桌旁,吳煮了壺濃咖啡,說:「請告訴我你都知道些什麼。」

  「可以說,麻將結合了雙人牌戲、多米諾骨牌和撲克的玩法。四人湊成一桌,各打各的,談不上有什麼技巧,主要是憑運氣。關鍵是要提防別人,猜出你的對手需要什麼牌。共有三組牌——條、餅、萬。各組中都有一到九同樣的四張牌,還有四張紅中、四張發財、四張白板,東風、南風、西風、北風各四張。」

  「嗯,講得不錯。」吳說,「還是要講技巧的,邦德。你出牌必須快,還得做成你手上的牌,番越多越好,一番值好多錢哩,嗯嗯?」吳咧嘴笑道。「我們帶來了公司的8萬港幣現金,準備輸這麼多,我已經跟M講明瞭,她只說最好別輸光!」吳戲濾道,「要是薩克雷發揮正常,M可要大蝕本了。」

  「他怎麼玩得這麼好?」邦德問,「這玩意兒不就是靠手氣摸牌嗎?」

  吳聳聳肩,「我也弄不懂。如果他作弊,我也看不出他是如何搞的。打麻將也不容易作弊,嗯嗯?他玩一夜就能掙上幾千美元。」

  海盜66號駛到澳門南端,然後向西航行。吳說在那裡停泊不容易被人察覺,上岸後打的去賭場。他們找到了一個隱沒在雜草叢中的破木碼頭。

  「我們過去用過這個碼頭。」吳說,「腳下留神,這玩意兒不結實。哦,我差點兒忘了,不能帶槍去賭場,那裡戒備森嚴,有金屬探測器,我們得把槍留在這裡。」

  邦德還記得從前幾次來訪的經歷,心裡很不樂意。他勉勉強強地把那枝華爾瑟PPK手槍交給吳,「但願我待會兒用不著它。」

  J.J用漢語對T.Y說「自己留在船上」,然後身體向後仰八叉地躺倒在床鋪上。邦德和吳小心翼翼地走上碼頭,這兒離市中心並不遠,幾分鐘後坐上出租車到了裡斯本酒店。裡斯本酒店是個桶形鋼筋混凝土建築,漆成了深黃與乳白色,牆壁呈波紋狀,像華夫餅乾。屋頂做得像賭臺上的輪盤。他們走進大廳,邦德就注意到陳列著的一批稀罕玩意兒。一副小恐龍骨架,一大堆牙雕與玉雕,一幅長城地毯。經過非同尋常的嚴格檢查後,邦德跟著吳走進了嘈雜喧嘩、華麗而俗氣的賭場。邦德以前來過這裡幾回,總是納悶澳門賭場為什麼缺乏歡快氣氛,也許人們把輸贏看得太重了,一個個心事重重的。

  吳走到一台老虎機前面停了廠來,說:「我得先喂喂這頭餓虎。」說著把一枚兩元的硬幣塞進這古怪的玩意兒裡。他得到了一顆櫻桃、一塊巧克力、一隻橘子。他聳聳肩:「走,找地方打麻將去。」

  裡斯本酒店裡面分許多層,不同的樓層有不同的遊戲。比如賭紙牌、21點、輪盤賭、四方攤與老虎機。一樓的圓廳煙霧繚繞、汗臭撲鼻。賭場很少有玩麻將的,薩克雷玩麻將純屬私事,通常租一間隱蔽的房間去玩。

  邦德和吳上了三樓,經過供貴賓們使用的紙牌室,來到一個客人不那麼擁擠的區域。吳與一位保安講了幾句,保安指了指右邊,邦德隨吳走進了一條滿是紅色帷簾的過道。「我們運氣。」吳說,「薩克雷還沒有來。」他穿過推簾,一位年近40,長著一頭淺黃色鬈髮的英國人向他打招呼。

  「吳先生,我想你上次在這裡把所有的錢都輸個精光,這回還想來送錢?」

  「啊,辛克萊先生,你知道我這人愛面子,想來翻翻本。」吳帶著一絲幽默的口吻說道,「這是我的朋友和生意夥伴邦德先生,他今晚也想來試一把,行嗎?」

  辛克萊打量了邦德一番,認出是他的英國老鄉,伸出手說:「西蒙·辛克萊。」

  「詹姆斯·邦德。」邦德感到對方的手很有勁。

  「什麼風把你吹到澳門來的,邦德先生?」

  「我是牙買加一家報紙《每日新聞》的記者,來報道下周舉行的香港政權移交儀式。」

  辛克萊翻翻眼睛,說:「同成千上萬的記者一起過來的嗎?來,進屋,進屋。」

  這是間小室,中間放著一張八仙桌,桌子一邊一把椅子,一副麻將牌面朝下散亂地攤在桌上,一位華人站在房間邊的一道欄杆後面,在用調和器調酒。房間過道對面有一個小廳,大概是通向洗手間。

  「你認識薩克雷先生嗎,邦德先生?」辛克萊問。

  「不認識,正想拜見呢。聽吳先生說他是麻將高手。」

  辛克萊笑了起來。「他每週兩次弄走我所有的錢,我弄不懂為什麼還要跟他玩。看來我是個受虐狂。」

  「你在何處高就,辛克萊先生?」

  「我為歐亞公司工作,最近……嗯,被提拔為總經理。」

  就在此時,好像接到信號一般,帷簾分開,薩克雷走了進來,後面跟著兩個五大三粗的人,像是他的保鏢。他停住腳步環視房間,不知何故,身子晃悠了一下,但隨即穩過神來。

  「你好,蓋伊。」辛克萊說,「還記得吳先生嗎?」

  吳伸出手,說:「你好,薩克雷先生,我又來輸錢了,嗯嗯。」

  薩克雷面無笑容地握住他的手,「那我就笑納了。」他發音有些含混。

  吳轉向邦德:「這是我的牙買加朋友,詹姆斯·邦德先生,他是記者,來報道香港政權移交。」

  薩克雷瞧著邦德,心裡掂量著,邦德伸出手說:「你好。」

  薩克雷遲疑了一下,好像拿不准是否握手,不過,他握起來還挺幹脆利落的。

  「歡迎你來遠東,邦德先生。」薩克雷說,「希望你玩麻將比你的朋友吳先生強些。」邦德聞到一股酒味,這傢伙喝多了。

  「我想我習慣於西方玩法,但我會盡力而為的。」邦德說。

  此人同照片上一樣,雖然神情嚴厲,但長得很帥。邦德注意到他似乎很疲憊,心事重重的樣子。自然,歐亞公司董事會出事之後,千頭萬緒的事情都壓在他的肩上。

  「想喝點什麼?」他問。

  「伏特加馬丁尼,搖勻,不必攪拌。」

  薩克雷進屋後第一次露出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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