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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三


  到了3點15分,邦德正在說卡梅爾不會打電話來了,還說那只不過是拖延戰術,這時電話鈴響一了。

  「你知道我是誰嗎?」卡梅爾在電話裡問道。

  「知道。給我們帶來什麼消息沒有?」

  「4點30分他與我一起去見你們。」

  「在哪兒?」

  「在杜奧莫大教堂的房頂上。」

  「我們準時到。」邦德掛斷了電話。

  「她說他4點30分在大教堂的房頂見我們。」他對弗莉克說道。

  「你相信她的話?」

  「我沒有理由不相信。你要留下來,在這兒等我,是不是?」

  「別開玩笑了。你要在米蘭一座這麼高的建築的頂上,與德拉貢波爾面對面較量,我當然要和你一起去。」

  「那麼,我們最好儘量提前去。我寧願等他,而不願到了那兒卻發現他已在等我們了。」

  他們4點12分到達杜奧莫大教堂,當時日光已開始呈現奇異的淡紅色。他們聽到一個過路的導遊說,那是參觀大教堂的最佳時刻。

  杜奧莫這座米蘭的大教堂是歐洲建築的奇跡。它俯瞰全城,是個龐然大物,但由於它上面有種種雕像、塔樓、塔頂和三角牆而給人一種虛無縹緲的感覺。在莊嚴的廣場的遠端豎立著一塊白色大理石製作的大餅,表示對上帝的讚美。

  弗莉克坐電梯上去,邦德則循著樓梯步行而上。他們兩人都意識到德拉貢波爾可能正在安閒地等待著他們,或者正潛伏在那陡峭的螺旋樓梯上。

  邦德到達樓頂時看見弗莉克正在打量著房頂遠側的出口。著名的蒂布裡奧主塔聳立在房頂中央,塔頂上矗立著的聖母瑪利亞的塑像,俯視著他們。

  已是4點25分了,他們匆匆交換了意見之後立即分開,一個走向東邊,一上走到西邊,使他們清楚地看到樓梯口和電梯門,這樣德拉貢波爾無法在同一時刻朝兩個方向看,因而要安全一些。

  剛到4點30分,卡梅爾·錢特裡從電梯裡走出來,身上仍穿著前一晚所穿的那套白色綢衣。她站在陽光下,一時眼花繚亂,看不清四周的景象;接著她向後退了幾步,挽住一個身材瘦長的男人,他儀錶高貴,頭髮灰白,身穿英國退休軍官的制服——雙排鈕扣的海軍藍運動上衣和灰色的運動褲。

  邦德眯著眼看著他,他也疑心重重地環顧四周。接著卡梅爾看見了邦德並向他揮手,她的聲音從對面傳過來。「詹姆斯,我們在這兒,詹姆斯。」

  他們開始向她走過去。他現在看清楚了,和她一起來的很可能是德拉貢波爾,但那人經過化裝,叫人捉摸不透。接著他看見了那根黃銅鴨頭柄的粗重手杖。卡梅爾的夥伴有點發顫。他的神色突然變了,先望著邦德,然後望著弗莉克,望著弗莉克的眼神似乎很嚴厲。

  他踮著腳向他們沖來,一隻手探向後腰想要把他的大號自動手槍拔出來。他的手剛觸到手槍,射擊聲和尖叫聲就在空中回蕩起來。

  16.一個聾啞人的崛起

  邦德聽見卡梅爾高聲疾呼:「不!詹姆斯,不!他是……」接著,她的白綢裙和上衣的前面濺滿了鮮血,看上去像一朵朵深紅色的鮮花,她的頭向後望,身子卻朝前沖,兩臂向前伸得直直的,像游泳的人跳進游泳池一樣。邦德心裡驀然想起了梅芙·霍頓的玫瑰「瀝血的心」,接著他從皮帶上拔出手槍,這時聽到啪啪的槍聲在房頂回蕩,他意識到有人倒在地上了,那顆尊貴的灰白色的頭顱濺滿鮮血,宛若蒙上一層厚厚的血霧,在空中搖搖晃晃,那根致命的手杖飛了起來。剛才和卡梅爾在一起的那個人被擊中,向前摔倒,哢嚓一聲撞在石頭上,地上留下一灘鮮血。

  季安內-弗朗科的男女手下突然從各個隱蔽處走了出來,至少有六個人——二女四男——亮出了武器。其中一人手握一支烏茲牌手槍,他們正向站在樓梯入口處的一個身材瘦長的人合圍過去。

  起初邦德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人雙手緊握一支自動手槍,子彈還未打出,他就松了手,槍掉到地上,他自己卻雙手抱頭直挺挺地站著。

  後來邦德很難再現當時整個事件的情景,因為這一切只是在幾秒鐘內發生的。一直到那人把雙手舉過頭頂他才看清,原來是戴維·德拉貢波爾。

  「我不是有意傷害這位姑娘的。」德拉貢波爾幾乎是歇斯底里地叫嚷著,眼淚沿著臉頰流下來。他不顧意大利人的吆喝和叫他站住的命令,向那兩具屍體走去。

  當德拉貢波爾俯伏在那具男屍上時,沒有人會傻到向他開槍。他現在已放聲哭泣,邦德走近他的身邊時他喃喃地說道:「啊,戴維!戴維!我很難過,但事情必須這樣結束。沒有別的辦法啊,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你總是出去殺人,殺個沒完沒了。太過分了。夠了!」

  邦德最近聽到的其他一些話像閃電一樣掠過他的心田,一瞬間也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但是,那「又多了三」的聲音卻在他的心頭鳴響。

  邦德走近那四肢伸開、躺在地上的屍體,特別注意到兩件事。首先,儘管那具屍體的頭頂上有個傷口,可他的面容卻與現在俯在他上面的那個德拉貢波爾的面容一模一樣。曾用作假髮的那團亂毛被拋到離屍體幾英尺遠的地方,血跡斑斑,樣子令人可厭。

  「你是戴維嗎?」他伸出一隻手,放在德拉貢波爾的肩膀上,然而他心裡不能不注意到這個活著的人與那個死者面貌似乎一模一樣這一奇怪現象。

  德拉貢波爾仰視著,搖搖頭。「詹姆斯,」他說,「我很對不住這位姑娘,但我必須把戴維除掉。不然,他會用這根要命的東西把你殺死。」他踢了踢那根手杖。「接著他還會去殺更多的人。」

  「我們並沒有想到……」邦德眯縫著眼,盯著德拉貢波爾的臉。「你是戴維嗎?」他再次問道。德拉貢波爾再次慢慢地搖搖頭。「這才是戴維!」他的手愛撫著那具屍體的肩頭。「這是我的兄弟戴維。你們在德拉赫堡的時候我就應該告訴你們,可是我沒有那個膽量!勞拉終於知道了他的真相,但她也曾像你一樣,以為我是戴維。我是準備娶勞拉為妻的那個德拉貢波爾。你們給我一些時間,我把一切事情都原原本本告訴你們。」

  現在警察已和意大利安全局的人匯合,把那兒的人像趕牲口一樣趕出房頂。有人拿出手銬哢嚓一聲銬住了那個活著的德拉貢波爾,把他帶走。他二話沒說昂首挺胸靜靜地走了。

  「他們究竟以什麼名義……?」弗莉克緊緊地站在邦德的身旁說道,「詹姆斯,他們究竟……?」「我也不知道!」邦德粗聲粗氣地打斷她的話。

  當房頂上的活動開始走上正軌,按照犯罪現場處理的時候,季安內-弗朗科建議他們都到一個安全的房子裡去,那所房子將用來審訊。「你們兩個都應該去那兒。」他這樣對他們說,對此,不管是邦德還是弗莉克都無意爭論。

  那所房子很大,位於米蘭郊外某個地方,建在一個大庭院之中。那所房子很安全,一輛普通的貨車堵住了通往車道的大門,不讓車輛進出,為了讓他們進去,那輛貨車不得不向後退出。這所房子是一座兩層樓的別墅,粉刷著粉紅色和白色相間的兩種顏色,在這所房子的前面已停放著幾輛小轎車。安全人員在周圍巡邏,兩輛警車和一輛貨車停放在樹叢後面幾乎看不見的地方。

  房子裡幾乎沒有家具,更沒有不必要的裝飾,四壁粉刷成公共機構常見的綠色。電話在嗚嗚地響,從半開著的門裡傳來很低的談話聲。面無表情,默不作聲的男女辦事員拿著檔案在各個辦公室之間傳遞。

  有人陪著他們走進一個大房間,房間中央放著一張粗糙的方桌。M坐在曾是裝飾華麗的壁爐旁,比爾·坦納站著,朝窗外張望。

  「我說過要活的,詹姆斯。」M的眼裡充滿責備的神色。

  「我知道,先生,我感到很遺憾。當時我真的束手無策。怎麼沒人知道他有個兄弟呢?」

  「這正是我們需要弄清的問題。」坦納小聲地說,好像心事重重。「現在,意大利人正在聽他供述,等一會他們就讓我們對他進行審問。」

  「沿著這條線索追查,人人都會在某個環節出差錯。」M凝視著那個空洞洞的壁爐。「看來有兩個模樣相同的孿生兄弟——戴維和丹尼爾。但是,就連戲劇界的報紙也沒有提到過丹尼爾,因此我們也就無從知道了。新聞界對戴維·德拉貢波爾這樣的著名人物一定會跟蹤調查的。傳媒向來都熱衷於報道這類事。他們通常能如數家珍一樣說出他的每個親戚,不管是活著的還是去世的都能說出來。」他咬著牙,憤怒地哼了一聲。「但是,這並不說明我們中的任何人有理由犯錯誤。誰都沒有,甚至我自己也沒有不厭其煩地去查查他的家庭。我們大家都相信報紙上刊登的或見於傳記的材料。那些材料說什麼德裡莫利克的德拉貢波爾家族最後一代只有兩個孩子——梅芙和戴維。」

  一個勤雜工端著咖啡和三明治——裡面塞滿乳酪和火腿的長方形麵包——走了進來,但是,誰都沒有胃口。接著季安內-弗朗科·奧爾西尼也來了,他穿戴整潔而考究,好像準備參加什麼重大聚會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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