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007系列小說 > 虎口拔牙 | 上頁 下頁
三四


  寶石很不願意獨自留在屋裡。她伸手抱住邦德,眼裡充滿了驚懼,哀求道:

  「我不想留在這兒,我有一種感覺……」她這句話還沒說完,邦德就勸慰道:「一個小時以後我們就回來。不會有事的。等我回來,我們就一直呆在一起。你上飛機前,一分鐘我也不會離開你。我們甚至可以在坦帕共度良宵,等天亮再送你走。」

  寶石只好服從:「那好吧。不過,我在這兒還是覺得害怕,似乎身旁有危險存在。」她用雙手摟住邦德脖子。「你別以為我是神經過敏。」她吻了吻他的嘴唇。

  「好了,你們可以走了。記住,我就是不想和你分離。早點回來。」

  萊特在外面喚了一聲,邦德離開寶石,在身後關上門。

  邦德跟著萊特走到停在路上的汽車,思緒被一種說不出的矛盾情緒纏繞著。一方面,他覺得在這個安靜且講法制的地方,姑娘不會有任何危險,巨人比格也不可能這麼快就追蹤她到大沼澤地這個地方來。金銀島上有成百個住所,房屋風格都相同,他們不可能確切知道她所在的準確位置。但另一方面,邦德又十分重視寶石非凡的的直覺。她剛才的那番話,讓他心裡產生了強烈的不安。

  一走進萊特的車,邦德立即擺脫了這些思緒。邦德向來喜歡坐快車,而且,特別喜歡親自開車。但他對大多數美國汽車都感到失望,覺得它們沒有歐洲轎車的那些明顯特點和精巧的工藝。同在歐洲大陸奔馳的車比起來,美國汽車只是在形狀、顏色和喇叭聲音方面與「車」相近似而已。從設計上來說,似乎是只能用上一年,第二年就要另換零件或購置新車了。由於手動換檔裝置被換成了液壓系統,開車的大半樂趣也就完全沒有了。歐洲的司機喜歡憑藉熟練的技巧和頑強的精神來同前後的汽車和路面打交道,而坐上美國的汽車,司機就不用作任何努力,一切的操作過程都顯得順當自如,毫不費勁。對邦德來說,美國汽車就像是甲殼蟲形狀的電動碰碰年。坐在這種車內,你可以只用一隻手扶住方向盤。電動升降車窗關起來,耳旁沒有了呼呼而過的風聲,取而代之的是無線電廣播的噪音。

  但走進一瞧,萊特的是一輛舊式的福特牌轎車。這種很有駕駛特點的汽車在美國已為數不多。邦德一見便高興地爬進低矮的駕駛室內,一拉一動就聽見了引擎扎實沉重的聲響。他估計,這輛車至少已用了十五年,但從外觀看來,仍然很時髦。

  兩人把車拐進正逍,沿著順海築起的公路向城裡直奔而去。

  不一會兒,汽車穿過中央大道,穿過市區,來到了港口,那裡有一幢幢高聳的飯店大廈,遊艇船塢和碼頭。此時,邦德開始對這座美國「老人之家」

  的氣氛有了些體會。人行道上,差不多全是踽踽而行的白髮老人。寶石向他描述過,在「路邊長沙發椅」上,坐的都是老態龍鍾的人,他們緊挨著坐在一起,好似特拉法爾加廣場上的歐槨鳥。

  邦德的眼睛掃向路旁,看到了幾個老太太的癟嘴她們夾鼻眼鏡上的太陽反光。

  不遠處還有幾個老頭子,身穿T恤衫,瘦骨嶙峋,胸陷肋露。老太太們的頭髮稀稀拉拉,裡邊露出粉紅色的頭皮。老爺子們則頭頂一根頭髮都沒有。四周到處都老人,湊在一起親熱地說長道短,扯三拉四。有的玩推盤遊戲;有的打橋牌;有的傳看子孫的來信;還有的在對商店、飯店價格上漲發出驚歎的評論。

  雖是剛來這裡,但邦德覺得自己只要看看那些頻頻搖頭點頭的髮髻,那些拍著別人後背的手臂,還有那些陽光下閃閃發光的禿頂,就可以完全猜測出這些老人們的心態,瞭解他們喋喋不休的議論。

  「看到這種景象,你真恨不得馬上爬到墳墓裡,合上棺材蓋,」聽到邦德發出感到恐懼的哼哼聲,萊特說道,「等會兒下車以後你再看吧。要是他們看見你在他們背後,馬上就會躲到一旁,以為你是個賊,想偷看他口袋裡的銀行支票,這讓人感到心煩。」

  「每遇到這種場景,我就覺得自己好象是個銀行職員,上班時間偷偷溜回家,驚訝地發現銀行總裁和自己的老婆正在睡覺。他趕緊跑回銀行,萬分慶倖地對同事們說『天哪!總裁差點逮住我!」

  邦德大笑起來。

  萊特又繼續說:「那些老傢伙的口袋裡都有叮噹當響的金表。這兒到處都有殯儀館和當鋪,裡面全都是些金表,玉石戒指,黑玉、裝著頭髮絲的小金盒。一想到這些你就會渾身顫抖。在餐館裡你會發現,老人們雖然沒有牙齒,卻用牙根嚼玉米,吃牛肉和乳酪,千方百計要活到九十歲。那種景況會讓你嚇個半死。當然,在這兒的也不都是老人。」

  邦德嘟嚷了一句:「我們離開這裡吧,」他說道。「這和我們要幹的事情一點關係也沒有。」

  兩人開車經過海邊,往右拐到水上飛機基地和海岸警衛站。這裡沒有老人的遺跡。到處是一個個碼頭、庫房、倒扣在地的小船、晾曬的魚網、海鷗的鳴叫、還有海灣吹來的腥鹹氣味,等等,這一切構成了港口的正常生活氣氛。

  「我們最好下車走一走,」萊特說,「下個街區就是魯貝你的地盆。」

  他們把車停在港口邊,下車慢慢走過一家木材庫和幾個儲油罐,然後兩人又朝左拐,沿小路走向海灘的方向。

  小路的頂端是一個歷史很久的小碼頭,向前伸出約有二十英尺,直入海灣。一個又低又長的倉庫緊靠著它。在倉庫的兩扇鐵門上,釘著一個白底黑字的招牌,「奧魯貝爾斯公司,經營活魚餌、珊瑚、貝殼、熱帶魚。僅供批發。」其中一扇門上還開著一個小門,小門上掛著一把亮閃閃的彈簧鎖,鎖旁還有一個木牌,上面寫著:「閒人免進,非請莫入。」

  一個男人坐在門前的一張餐椅上,背椅後邊靠著大門。他手裡正擦拭著一把雷明頓30號手槍,嘴上叼著一根木牙籤,一頂棒球帽斜扣著後腦勺上。

  他身上穿一件有汙跡的白背心,兩團黑色的腋毛從兩邊臂下露出來;下面是淺色帆布褲和一雙橡皮跟帆布鞋。他年約四十歲,臉上滿是溝壑,幹乾瘦瘦。

  幹乾癟癟的兩片嘴唇上一點血色也沒有。皮膚象煙土般黃糊糊的。他的表情兇狠,和電影鏡頭上的那些惡棍一樣。兩人走過他身邊,來到碼頭。他的目光並沒有離開他手中的槍,但邦德感覺得到,他陰暗的目光正在盯著他們的後背。

  「這即使不是魯貝爾本人,」萊特說「也肯定是他的一個親屬。」在碼頭的一根系纜柱上站著一隻頭髮淺黃、全身發灰的塘鵝。兩人走到眼前時,它很勉強地將沉重的翅膀扇動了幾下,躍入水中,笨拙地抖一抖身子,長長的扁嘴在水中上下穿動。很快,它就叼住了一條小魚,一伸脖子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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