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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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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央集團軍司令官布許提供的使人焦急的警告情報,以及他要求增援的公文,全遭到了忽視。等俄國人發動打擊,戰線垮了以後,希特勒當然為他自己愚蠢的估計錯誤而撤去了布許的職務。但新司令官莫德爾將軍也同樣受到了希特勒干擾的損害,尤其是在俄國人快速地猛攻以後,他還堅持要我們的各師蟄伏在一些「堅強的據點」裡——戰線後面殘存的一些孤城:維帖布斯克、波勃魯斯克、奧爾沙、莫吉廖夫等,而不命令他們突圍出來。這件蠢事使戰線瓦解了。那些「堅強的據點」到時候全部陷落,所有各師完全損失了。我們的戰線上出現了一些巨大的裂口;蘇聯人駕著用之不盡的租借戰車,像韃靼人那樣呐喊著,從這些裂口中蜂擁而來。 我對巴格拉齊昂(稱為「白俄羅斯戰役」)的作戰分析,是非常詳盡的,因為我認為,這個人們很少加以研究的事件,甚至超出了大受人們吹捧的諾曼底登陸,是第二次世界大戰中德國最後崩潰的轉折點。倘若這次戰爭中有一個名副其實的「第二斯大林格勒戰役」,那就是巴格拉齊昂。俄國人在不到兩周的時間內,推進了大約兩百英里。勢如破竹的鉗形攻勢迫近了明斯克,包圍了十萬德國士兵,而在這次戰鬥中,我們大概也損失了十五萬人。中央集團軍的殘餘部隊越過明斯克向西潰退,它的兵團遭到蘇聯裝甲部隊前鋒的衝殺和蠶食。到七月中旬,中央集團軍實際上已經不復存在了。一小隊一小隊意氣沮喪、衣衫襤褸的德國戰俘又在紅場上遊街示眾。紅軍重新奪取了白俄羅斯,長驅直入波蘭和立陶宛。它正威脅著東普魯士的邊境;北方集團軍面臨著被紅軍向沿海地區挺進而切斷退路的危險。這時候,英國人和美國人仍舊掙扎著想沖出諾曼底。 這時候,阿道夫·希特勒也一直把眼睛緊緊盯著西方!在我們的戰況彙報會議上,他總以急躁不耐、突兀草率的判斷打發掉東方日見擴大的危機。我們受到控制的報刊和電臺,把這場大災難掩蓋起來。至於美國人和英國人,他們當時全神貫注在法國境內的軍事行動上(他們的歷史家今天還是如此)。蘇聯人只舉出了他們推進的簡單事實。戰後,斯大林衰老下去,變得瘋狂地兇殘好殺時,他們的軍事史學家全嚇得緘口不言。有很長時期,那個不幸的國家並沒寫出多少關於這場戰爭的有益的材料。 因此,巴格拉齊昂就變得不大為人所知。但是無可挽救地突破了我們的東線,使芬蘭退出這場戰爭,並使巴爾幹各國的政客們陰謀背信棄義的,全是這一戰役。那些政客們的背信棄義,導致我們下一個月在羅馬尼亞遭到了更大的慘敗。而巴格拉齊昂也是七月二十日使那枚炸彈在最高統帥部爆炸的真正導火線。 英譯者按:近年來,蘇聯人提供了較多、較好的關於這次戰爭的書籍。朱可夫元帥的回憶錄詳細地敘述了巴格拉齊昂。這些書雖然資料豐富,按照我們的標準來看,卻不一定是忠實可信的。在俄國,共產黨政府擁有所有的印刷廠,凡是不頌揚党的材料全刊印不出來,而黨跟希特勒一樣,也是從來不犯錯誤的。 六月二十三日天剛濛濛亮,娜塔麗就起身,穿好衣服,準備接待紅十字會人員的訪問。她那間臥室及得上歐洲一家上好旅館的房間:淡黃色木制的家具、一塊東方小地毯、花哨的繪有花朵的糊牆紙、扶手椅、燈罩甚至還有好幾瓶鮮花,都是前一天晚上園藝工人所送來的。傑斯特羅家這套房間在參觀訪問中是一個停留地。這個著名的作家將領著來賓們參觀他的房間,請來賓們喝法國白蘭地,陪著他們上猶太會堂和猶太圖書館去。因此,娜塔麗在匆匆出去以前,先把屋裡拾掇乾淨,就好像要供軍事當局檢閱那樣。幼兒園裡也還有不少事情得做。拉姆在最後一分鐘吩咐把家具重新安排一下,並且在牆上再多貼一點剪下的動物畫片。 太陽剛在升起。一小隊一小隊婦女已經到了外面街上,她們在黃澄澄的傾斜的陽光裡趴在地上擦洗便道。這些從擁擠不堪的統樓上出來的衣衫破舊、骨瘦如柴的人,發出了一股惡臭,污染了清早的和風。她們把活兒幹好後,就得躲開;灑了香水的美人兒穿著花哨的服裝,就走出來。娜塔麗的感覺已經十分遲鈍,根本覺察不出美化運動的這種諷刺意味了。這一個月裡,一個反復出現的惡夢使她常睡不好——海因德爾揪著路易斯的兩腿晃晃蕩蕩,把他的腦殼在水泥地上直撞。到這時候,孩子腦漿進裂、鮮血直冒的景象對她說來,已經跟她回憶中党衛軍的那個地下室一樣真實,而且多少更為熟悉,因為那次短促的驚恐是在一陣模糊不清的震動中來臨和消失的,而這個可怕的幻象她卻見到過二十多次了。真個的,娜塔麗已經成了一個失魂落魄的人兒,腦子裡簡直不很正常。有一件事還使她打起精神來,那就是希望把路易斯送出猶太區去。 傳遞班瑞爾信息的那個捷克警察說,這次嘗試是安排在紅十字會人員訪問後的那一周裡。路易斯先得生病,接著送進醫院就不見了。她就此不能再看見他,只會聽說路易斯患斑疹傷寒已經死了。接下去,她就只好希望,將來有一天會聽說他很安全。這就像送他去急診開刀一樣,不管風險多麼大,一點兒辦法也沒有。 一輛手推小車停在丹麥人的營房外邊。花匠正從車上把滿是花朵兒的玫瑰花樹卸下來,搬進大院去,栽種在草地上挖的窟窿眼裡。娜塔麗走過時,濃郁的玫瑰花香使空氣中芬芳馥鬱。很清楚,丹麥猶太人中正進行著一件很特別的事。但那跟她並無關係。她所關心的就是,毫無差錯地度過這一天,不要惹惱拉姆,危害到路易斯。幼兒園是規定的參觀路線中最後的一個停留地,是最引人注目的地方。 按實在說,丹麥猶太人這天十分重要。他們是三萬五千名猶太人中寥寥的四百五十人,不過卻是很特殊的四百五十人。 丹麥猶太人的全部經歷是驚人的。除了這少數人以外,所有其他人都自由和安全地到了中立的瑞典。丹麥政府得到風聲,知道德國佔領軍即將圍捕猶太人,於是暗地裡使居民警惕起來。一夜之間,丹麥自願人員用小船臨時湊成的一支船隊,把六千名左右的猶太人渡過一道狹窄的海峽,送到了殷勤、中立的瑞典。因此,只有這一小群人被德國人逮住,送到特萊西恩施塔特來。 從那以後,丹麥紅十字會就一直要求來探望猶太樂園中的丹麥猶太公民。丹麥外交部也一再提出強有力的要求。說也奇怪,德國人面對著這個小國(而不是其他任何國家)為猶太人所表現出的這種史無前例的精神勇氣,卻猶豫不決,並沒槍斃幾個丹麥人,把這個討厭的要求壓制下去。他們雖然屢次推遲訪問的時間,事實上卻終於屈服了。 四個人組成了這個訪問團,他們在歷史中雖然默默無聞,他們的姓名卻還是有案可查的。 弗朗茨·赫瓦斯,為特萊西恩施塔特事宜一直敦促柏林方面做出決定的丹麥外交官。 于爾·亨甯森博士,丹麥紅十字會成員。 M·羅塞爾博士,柏林國際紅十字會德國辦事處成員。 埃貝哈德·馮·塔登,德國職業外交官。塔登在外交部辦理猶太人事務。艾克曼把猶太人送到死路上去;塔登把他們從他們享有公民權的國家裡發掘出來,然後轉交給艾克曼。 訪問從中午開始,持續了八小時。工程浩大、花了六個月來推行的整個美化運動,就是為了要使這兩個丹麥人和這兩個德國人在這八小時中獲得深刻的印象。結果證明是很值得的。赫瓦斯和紅十字會那個成員寫的報告還保存著。報告中洋溢著對特萊西恩施塔特極其令人滿意的情況的認可。「較為近似一個理想的郊區社會,」有一個人總結說,「而不像一個集中營。」 「為什麼不是這樣呢?」 這四位來賓跟著一長列柏林和布拉格來的納粹高級官員,按照時刻表順利地走過了拉姆安排的路線。他們的到來喚起了一個接一個十分迷人的景象——嫵媚的農場姑娘邊唱著歌,邊掮著草耙走向菜田,大堆大堆新鮮芳香的蔬菜在伙食鋪門口卸了下來,猶太人快樂地排隊等候購買,一個穿長袍的八十人合唱隊縱聲唱出一首激動人心的讚美歌,而正當來賓們到達運動場上時,一次足球射門博得了興高采烈的觀眾的熱烈歡呼。 醫院的外表和氣息全跟天堂裡一樣清新,床單雪白,病人都舒適、愉快,對治療和伙食總讚不絕口來答覆提出的所有問題。不論來賓們走到哪兒——屠宰場、洗衣鋪、銀行、猶太人的行政部門、郵政局、知名人士居住的底層公寓、丹麥人的營房——他們總看到整潔明淨、豐衣足食的可喜景象。丹麥猶太人互相爭著向赫瓦斯和亨寧森保證,他們生活很好,受到了慷慨的待遇。 戶外的景象全那麼愉快!街上,裝潢古雅的招牌看起來非常美觀。衣著考究的猶太人在陽光下悠閒地散步,這是沒有幾個歐洲人在嚴峻的戰時條件下能夠做到的。咖啡館裡的文娛節目是第一流的。奶油糕點是美味可口的。至於咖啡,馮·塔登先生評論說,「比在柏林可以喝到的還要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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