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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九


  英譯者按:隆並沒稱讚主要是英國人採用的那種絕好的欺騙戰術。這種戰術助長了德國人就我們將在何處登陸所作的一廂情願的「推斷」。我們作了莫大的努力:對加來海峽一帶的空襲和海軍轟擊遠遠超過了對諾曼底的,空軍轟炸通往加來海峽一帶的鐵路和公路,在多維爾附近排列開了許多假的登陸艇和虛偽的陸軍臨時營房,還有種種仍然保密的情報花招。德國人並不是富有想像力的。他們吃進了所有這些證實他們判斷聰明的暗示,以為我們是要撲向加來海峽一帶。

  何處出了差錯——準備工作

  我們德國將領往往受到指摘,說我們責怪已死的政客希特勒輸卻了該由我們打贏的戰爭。然而,在法國的敗退則是希特勒所造成的。他貽誤了我們所獲得的一個微小的機會。這一事實在一次純軍事性的分析中是無法否認的。

  他的基本估計並不太差。早在前一年十一月,他就頒佈了著名的第五十一號訓令,把兵力轉移到西線。他很恰當地指出,我們在東方可以以空間換取時間,而敵人在法國取得一個立足點,就會具有直接的「使人難以應付的」意義;我們進行戰爭的軍火庫魯爾就會落入敵人攻擊的範圍。這道訓令是正確的,其大綱是切合實際的。倘若他能堅持下去,那就好了!可是從一月到六月,他緊張慌亂,信口雌黃,實際上把西線的部隊全消耗在三個其他的戰場上:佔領匈牙利、東線以及羅馬以南盟軍的戰線上。此外,他還把大量部隊凍結在挪威、巴爾幹各國、丹麥和法國南部,以防止可能的登陸,而沒把所有這些部隊集結在海峽沿岸一帶。

  誠然,他受到了很大的壓力。歐洲三千英里的海岸線完全暴露在敵人的攻擊之下。在東方,用希特勒的話來說,俄國人像「沼澤中的動物」那樣,正在繼續作戰;他們解了列￿格勒之圍,重新奪取了克裡米亞,使我們的整個南翼完全受到了威脅。遊擊活動使全歐洲都動盪不安。衛星國的政客們全在搖擺不定。在意大利,敵人順著這只靴子 不斷向上推進。盟軍的野蠻轟炸,規模與準確性全有增無已。儘管戈林大肆吹噓,他的被打垮了的空軍卻被鉗制在東方和我們的工廠城市上空。像一九四零年的英國那樣,我們的部隊、武器和資源日益減少,而我們伸得太長的戰線卻變得過於薄弱。局勢已然改變。海外,沒有未受損害的盟友來為我們火中取栗了。

  這種時刻,一個偉大的領袖應該提供穩定的作用。如果第五十一號訓令是正確的,那麼希特勒的方針便很清楚:

  1.用勝利來穩定政治上的躊躇不決,而不是用消耗浪費的武裝佔領,像在匈牙利和意大利那樣。

  2.在意大利,撤退到易於防守的阿爾卑斯山與亞平寧山一線,把多餘的師團調往法國。

  3.用彈性的竄擾戰術代替僵硬的、代價大的維護名聲的抵抗,這樣來延緩東方敵人的推進。

  4.在敵人不大可能入侵的地區,留下一些基本部隊,把所有的兵力孤注一擲地集中在海峽一帶。

  這就是馮·尼米茲和斯普魯恩斯如何在眾寡懸殊的情況下打贏中途島戰役的。他們冒了很大的風險,把兵力集中在決定性的據點上。這項作戰原則是不變的。但是希特勒的緊張不安卻妨礙我們堅守原則。他雖然頑固,卻並不堅定。

  他大肆吹噓的沿海峽築起的「大西洋壁壘」,是很笨拙的。在自作聰明中,他斷定侵略部隊會進攻一個主要港口。於是法國的主要海港四周,碉堡和重炮陣地林立,這是他本人這個最高天才人物所設計的。一百五十萬噸混凝土和不計其數的工時全花在這上面了。隆美爾很有遠見,下令也在開闊的海灘上設防:在海底的陸地上部署幾道雷帶,在水下設置可以戳破和炸毀駛近前來的船隻的障礙物,在海灘後方的地區安裝尖樁,以便殲滅滑翔部隊,還在沿岸一帶增建許許多多碉堡和大炮陣地。

  可是缺乏人力妨礙了這次新的努力,因為許多人不得不為飛機工廠挖掘「宏偉」的防空洞,還不得不在我們的城市裡修復炸彈所造成的破壞。同入侵相比,這些事情又有什麼重要?然而希特勒並不支持隆美爾關於大西洋壁壘的補充命令,所以「壁壘」大半仍舊是宣傳中的一個幻象。試舉一例就足以說明。隆美爾下令在海灘後面滑翔部隊可以降落的地區鋪設五千萬隻地雷。倘若聽從了他的意見,空降部隊的著陸就會失敗,但是連百分之十的地雷也沒埋,他們入侵就成功了。

  名義上,我們大約有六十師的兵力保衛法國,可是沿海一帶排列開的固定的各師,主要是由竭盡全力拼湊起來、低於正常標準的部隊組成的。有些步兵作戰師分散在各地,不過我們的希望在於十個摩托裝甲師。有五師駐紮在離開海峽沿岸不遠的地方,既可以向加來海峽一帶出擊,也可以向諾曼底出擊。隆美爾打算把乘登陸艇到達的第一批敵人在海灘上消滅掉。實際上後來證明,一共就只有五師人。他因此要求取得對這些裝甲師的作戰指揮權。

  這是徒勞。西線的最高統帥倫斯德主張等侵略軍站定以後再攻擊他們。希特勒在這兩種戰術概念之間猶豫不決,對雙方都不予斥責。他發佈命令,把裝甲師劃歸三個不同的司令部指揮,而他自己呆在六百英里外的貝希特斯加登,卻保留著對四個駐紮在靠諾曼底海灘最近的裝甲師的作戰指揮權。這是一個使人痛心的決定。當一切取決於快速、大膽的一擊時,這個決定束縛住了隆美爾的雙手。不過這次入侵發覺德軍司令部處於異常混亂的狀態,因此很難說是哪一個疏忽、哪一種錯誤、哪一件蠢事促成了德國的滅亡。入侵開始的那天,我們方面出現了一陣激流般的疏忽、錯誤和蠢事。

  何處出了差錯———入侵開始日

  決定性的失敗,就是在加來海峽方面所犯的錯誤。我們缺乏特工人員,未能在英國刺探出一項涉及兩百萬人的「秘密」,欺騙措施使我們上了當,而我們的偵察竟然未能確定在幾十英里外可以清楚目擊的地方組織起的一次進攻的方向,沉痛而不可思議之處就在這裡!

  我們未能覺察到他們會在低潮中登陸。我們的大炮全瞄準了高潮線;我們的想法是,他們為什麼會選擇在炮火下多跋涉上八百碼軟糊糊的沙灘呢?他們卻如此做了。艾森豪威爾的突擊隊到來時,我們的未可輕視的水下障礙物全暴露在外,可以由工兵迅速清除掉,而他的部隊也就蹚過了那片沙灘。

  我們在「何時?」這一問題上也很淒慘地判斷錯了。敵人的艦隊越過海峽時,埃爾溫·隆美爾正回德國來探望他的妻子!六月五日,刮起了一陣相當大的風,預料將持續三天。這種惡劣的天氣使隆美爾和所有別人全很放心。艾森豪威爾獲得了氣象預報,表明天氣有可能轉好。他冒險批准出動。淩晨一兩點鐘稀稀落落進行的空降,並沒使我們多麼驚慌。直到諾曼底碉堡裡我們的士兵憑肉眼看到「霸王」的巨大幽靈——成千上萬條船隻在煙霧迷濛的黎明中駛近前來——以後,我們才作戰鬥準備。

  事實上,我們有一個被忽視的情報破密。我們在法國抵抗運動中的告密人獲得了英國廣播公司發出的、號召在登陸那天進行破壞的信號。所有的作戰司令部全受到了警告。在最高統帥部,這份報告送到了約德爾那裡,他根本不以為意。後來,我聽說倫斯德對這種驚慌一笑置之,還說:「這就好像艾森豪威爾會在英國廣播公司的電臺上宣佈入侵似的!」這就是一般的態度。

  我的前線之行

  (摘自《軍事領袖希特勒》)

  ……看來那天早上,希特勒似乎醒不過來了。我一再打電話給約德爾去喚醒他,因為倫斯德要求把裝甲師調出來。顯然,諾曼底這次攻擊事態很嚴重!約德爾對倫斯德的要求置之不理,關於約德爾的這一決定,史學家們至今痛加指責。可是當希特勒悠閒地獨自進完早餐,在十點鐘左右接見約德爾時,他完全贊同拒絕倫斯德的瘋狂要求。

  貝希特斯加登的指揮情況是荒謬可笑的。希特勒呆在山上他的巢穴裡,約德爾呆在「小總理公署」裡,作戰指揮部則在城市另一頭的一座營房裡。我們始終沒離開電話。隆美爾失去聯繫,正趕回前線去;倫斯德在巴黎,隆美爾的參謀長斯派達爾在沿海地方,還有裝甲師將領蓋爾,他們全火急地通過電話和電傳打字電報跟貝希特斯加登聯繫。為了向某些匈牙利國賓表示敬意,中午的戰況彙報會議預定在克萊斯海姆宮舉行。這是一個風景優美的地點,離開市區大約有一小時的行程。希特勒始終沒想到要把這次會議取消。沒有,參謀人員不得不乘汽車趕到那兒去,在一間小地圖室裡謁見他,他就在那兒演習一下給客人們安排的戰況彙報這出「戲」。接著,我們不得不逗留在一旁,等著彙報戰況,而我們的部隊在盟軍的炸彈及海軍炮轟下這時正在犧牲,敵人的佔領區正在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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