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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八


  第七十七章

  親愛的帕米拉:

  我眼下呆在一個你從來沒聽說過的地方,幹著自從我回到美國以後一直就在幹的工作——也就是,說服各個頭腦遲鈍或思想混亂的狗崽子,幹他們好歹該幹的事情,如果我國要獲得它迫切需要的登陸艇的話。

  這是我第一次有機會寫信給你,因為羅達和我直到最近才平心靜氣地把問題談了談。自從回國以來,我一直在東奔西走。再說,羅達遇到有所懷疑或心中煩惱時,具有一種絕口不談的特殊本領,而你很知道,我對於這種事情也不是一個能說會道的人。

  上星期,奧爾德準將從新德裡到華盛頓來,為緬甸戰場爭取更多的運輸機。他很尊重勃納-沃克,也相當喜歡你。使我深感寬慰的是,他管你叫帕米拉·塔茨伯利,而不是稱作勃納-沃克夫人。因此就引出了我的這一大套話來。羅達不是今晚就是明天該打電話給我,說明她和彼得斯的情況。隨後,我就可以向你全部講清楚了。同時,談談有關我的其他新聞吧——自從離開德黑蘭以來,這種新聞可不少:

  首先,我現在是物資採辦局生產處副處長,兼物資產品管制專員,也就是說又多一個穿軍服的無名人士在華盛頓各機關的走廊裡奔走。我的職務統而言之就是,在工業方面負責聯絡並排難解紛。

  我是在登陸艇計劃前不久走上軌道後,才接下這項職務的。所以我是外行,是流動選手,沒有官場地位可以建立起來或是加以保護。你可以說,我是海軍部長的一個專業的心腹人,留神注意著種種問題,跨越各個機構的權限,防止嚴重的耽延。我工作如果做得好,卻看不出任何好的跡象;光是災難性的事故不再發生。

  我們的工業總動員已經成為一個令人驚訝的奇跡,帕姆。我們一下蘇醒過來,生產出大量的作戰武器、船隻、飛機、內燃機,其總數成了世界的第八奇觀 。不過這全是臨時湊合成的;新來的人在新建的工廠內幹著新型的工作。性氣是急躁的,壓力是極大的,人人全十分緊張,拼命地搶著幹。遇到先後次序發生衝突時,整個機構都強硬起來,進入戰鬥姿態。大人物們怒火中燒,備忘錄四下亂飛。

  嗨,作為一個工程人員和戰時計劃人員,我對登陸艇事務以及現有的工廠和物資知道的很不少。我在戰時的各個主要委員會中服役,通常總能發現醞釀著的糾紛。難辦的是,要說服嚴厲、負責的上司照著我的話行事。作為部長的紅人,我具有不小的影響。我難得非找霍普金斯不可,儘管偶爾我也去找他。海軍將為艾森豪威爾提供數目驚人的登陸艇,帕米拉。我們的民用部門受到縱容、難以駕禦,可是諸位神明啊,他們卻製造出東西來。

  毫無疑問,我將留在生產部門裡直到戰爭結束。在官場的競賽中,我落後了。我的同學們將參加海上的剩餘戰鬥。日本人剩下的有生力量還不少,但是我已經放過到碧藍的海上去的最後機會了。這並沒有關係。這場戰爭中的每一個出色的作戰人員,在工業後勤方面全需要十二三個優秀的支持人員,否則你就無法取得勝利。

  已經是淩晨一點鐘了,老羅達沒打電話來。我搭的飛往休斯敦的飛機天一亮就起飛,所以我暫時擱筆。明天再多寫點兒。

  印第安納州傑弗遜維爾,

  傑弗遜維爾廣場汽車旅客大飯店

  一九四四年三月二日

  嗨。

  今天這兒狂風暴雨。風搖撼著我房間外面的那些棕櫚樹,雨水猛打上窗子來。得克薩斯州的天氣像當地的居民一樣,總走向極端。然而,等得克薩斯人知道:(一)你是對的,(二)你是認真辦事的,(三)你有磋商的實力以後,他們也還不錯。我還沒從羅達那方面得到消息,不過預料今天晚上一定會有。

  再談點兒新聞:拜倫經過華盛頓,正在去新工作崗位的途中,去當目前在康涅狄格州徹底檢修的一艘潛艇的副艇長。他個人經歷了一些沉痛的考驗。

  (信上敘述了卡塔爾·埃斯特的犧牲,以及娜塔麗在特萊西恩施塔特的消息。)

  我弄到了調查法庭關於埃斯特犧牲的記錄。當時的情況對拜倫說來真是千鈞一髮。他替自己作了一篇很軟弱的證詞。他不肯說,即使推遲潛水他也無法搭救艇長。可是那條潛艇的老軍士長在他的證詞中卻對事情的全部經過作了總結。他說:「也許埃斯特艇長判斷錯了,他本可以生存的,但是他認為那樣一來,『海鰻號』就不能生還,這卻是正確的。他是這次戰爭中最了不起的潛艇艇長,下達了正確的命令。亨利先生只是服從了他的命令。」這也是法庭作出的結論。福萊斯特 提議追授給埃斯特一枚國會最高榮譽勳章。拜倫可能會得到一枚青銅勳章,不過那對他的情緒不會有多大幫助。

  華倫的遺孀在聖誕節前後回來了。羅達接待了她。她打算秋天回到法學院去學習。她是一個很美的女人,帶著一個清秀的兒子,將來生活一定會很美滿。通常,她總興致勃勃,可是拜倫回家來的時候,她變得十分沮喪。拜倫長胖了以後,顯得越來越像華倫了。這無疑使傑妮絲鬱鬱不樂。有兩三次,羅達都瞧見她在哭泣。從他離開以後,她又好了。

  那個維克是個多叫人疼的孩子啊!清秀可愛,很有思想。他很活潑、很頑皮,不過是悄悄地頑皮。他的調皮搗蛋並不是任意胡來,而是像戰術那樣,事先計劃好的,在最不易被人覺察的情況下造成最大的破壞。他大有前途。

  梅德琳終於拋棄了我跟你說過的電臺上的那個滿臉堆笑、大腹便便、油腔滑調的江湖騙子,使我用不著拿馬鞭去抽打他了,而我本來有意要那麼做的。她目前住在家裡,在華盛頓的一家電臺上工作,又跟早先的一個情人西蒙·安德森親昵起來。西蒙是一個第一流的海軍軍官,為研製新武器在這兒工作。上星期她淌眼抹淚地跟羅達談了很長時間,問她要不要把自己跟那個電臺人員的經過告訴西蒙,以及該向西蒙說些什麼。我問羅達她提出了什麼樣的意見。她很滑稽地望了我一眼,說:「我告訴她,等他來問你。」倘使是我,我就會勸梅德琳跟西姆把事情談清楚,老老實實地重新開始。她找羅達商量,無疑正是為了這一點。

  現在電話鈴響了。應該是我妻子打來的。

  是她。

  好。現在,我可以回過頭,把上星期發生的事情告訴你了。就在奧爾德將軍使我知道你還沒結婚的同一天,我們飯後隨意坐在一塊兒。我說:「羅,咱們幹嗎不談談哈克·彼得斯呢?」她若無其事。「是呀,幹嗎不來談談呢,親愛的?咱們最好先調好兩杯烈酒。」像羅達一貫的那樣,她等我開口問她。不過這次攤牌她是很有準備的。

  她承認了這種關係,公然說這是實在的,並沒越軌的行為,不過是深有感情的。我相信她的話。彼得斯上校是一個「無可非議的上流人士」,把她看得比實際要好上二十倍,總而言之,把她看成了最完美的女人。羅達說,給人這樣過分地崇拜是很發窘的,不過也是愉快愜意、使人年輕的。我直截了當地問她,如果她跟我離婚,嫁給彼得斯,她會不會更幸福一點兒。

  羅達沉吟了很長時間才回答這個問題。最後,她盯著我的眼睛說,是這樣,她是會幸福一點兒的。她還說,主要原因是,她已經失去了我的好印象,無法挽回了,雖然我一直很厚道,很和藹。可在獲得了我多少年的愛情之後,僅受到寬容是很糟心的。我問她要我做點什麼。她就提起你跟她在加利福尼亞的那次談話。我說我的確十分愛你,但既然你已經訂婚,那也就沒什麼可說的了。我叫她根據自己今後最為幸福的前景作出決定,她想要我做點兒什麼,我一定照辦。

  顯然,她一直在等我這樣給她開綠燈。羅達始終有點兒怕我。我也不知為什麼,因為我覺得自己似乎一直是相當懼內的。不論怎樣,她說需要一點兒時間。唔,她也不需要多少時間。這次打電話來就是為了這件事。哈裡森·彼得斯迫不及待地要跟她結婚。一點兒問題也沒有。她獲得了他。她希望在隨後兩三天內跟我們的律師談談,再跟彼得斯的律師談談。彼得斯還想等我回到華盛頓以後,跟我開誠佈公地談一次。我也許會放棄這種樂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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