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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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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腿蛋,配點兒切碎了煎得發黃的土豆。也許,我該走過去,上軍官食堂去。」 大夫沒精打采地咧開嘴笑笑,診了一下他的脈,然後遞給他一封信。「你來點兒蛋餅配脫水土豆和碎火腿,成嗎?」 「聽起來挺不錯。」帕格急切地撕開信封,信封上是帕米拉那男人般的豎體字跡,日期就是前一天。 親愛的: 我簡直要發瘋了。他們不讓我進來看你! 他們對我說你還病得很厲害,不能走到外邊接待室來,而女人又不能走進病房。真他媽的活見鬼!他們說你並沒患阿米巴痢疾、瘧疾或是本地的任何其他可怕的疾病,這一點倒還叫人寬慰,不過我一路回到新德裡去,都將為你擔憂。你離開以前,務必到英國公使館去,找一下欣格爾伍德中尉(一個很和善的綠眼睛姑娘),告訴她你全好了。她會轉告我的。 鄧肯對這次會議的進展情況感到十分氣惱。他說這是大英帝國的崩潰。目前,我聽說到不少有關《大神之歌》的話。 現在聽著,聽我很快地、無疑也很笨拙地講一講,就是這幾句話。前一天在花園裡,我表現得活像一個白癡。也許在你向我問出關於羅達的那些話時,沒任何舉止是「恰當的」。我完全憑直覺作出了反應,像一條受驚的章魚那樣噴出一陣墨霧來。為什麼呢?我也不知道。是女人之間的團結友愛,不樂意中傷一個情敵,還是隨便什麼別的緣故。現在,我仔細想過了。情況十分嚴重,可不能顧到那些了。好幾個人的幸福可能都受到威脅。你好歹顯然已經知道了一些情況,也許比我知道的要多。 我並不知道羅達做過什麼錯事。我確實遇見過她跟一位哈裡森·彼得斯上校在一起,不只是遇見過一次,而是遇見過好幾次。他們的關係可能是正當的。事實上,從她的舉止來看,我可以說是正當的。不過大概也不是泛泛之交。你最好不管如何回到華盛頓去,跟她把事情說說清。 同時,親愛的,我也不能呆在一旁,屏住呼吸等候消息。我跟鄧肯相處得很不錯。在我們彼此見面,甚至再通信之前,他和我大概就要結婚了。我承認,我們之間的這種精細而持久的關係是我無法理解的。它就像神話中講到的巨人也割不斷的一根線。不過我們對它一點兒辦法也沒有,只好欣然地想到,我們領略了一種如此痛苦而又微妙的魅力。 等你多少安定下以後,務必要寫信給我。我衷心要求你想到羅達是沒有過失的。她是一位出色的女人,給你養了幾個非常漂亮的兒子,自己又經歷了一段可怕的日子。我將永遠愛你,永遠樂意收到你的來信,永遠希望你好。今年,我們已經共同生活了五天,是不是呢?有那麼許多人一生中從來就沒共同生活過一天。 我愛你。 帕米拉 帕格正在把早餐吃下,一面想著碎火腿是一種看來很油膩其實很好吃的佳餚——特別是跟另一種遭到輕視的好菜,蛋餅,配在一起。這時候,大夫走來朝病房裡望望,說有位客人來看他。帕格用虛弱乏力的腿儘快走出房去,醫院的睡衣不住地擺動。在空空無人的外房一張粗劣的長靠椅上,坐著哈裡·霍普金斯。他舉起一隻疲乏的手來。「嗨。我們在半小時內就要飛往開羅去了。總統叫我來瞧瞧你怎麼樣。」 「他這樣真太周到啦。我好點兒了。」 「帕格,你的租借物資備忘錄寫得好極啦。他要我告訴你這一點。他並沒用上,可我用上啦。在一次外長會議上,莫洛托夫向我抱怨起租借物資問題來。我用你所舉的事實還擊了他,不但使他閉上了嘴,他還向我道歉說,運輸阻塞現象很快就會消除。等我告訴總統的時候,他笑得像什麼似的。說這成了他的全盛時代。唔,你還沒跟帕特·赫爾利談過吧?」 「沒有,霍普金斯先生,我對當前的形勢相當脫了節。」 「唔,達成一項撤軍新協定的那意見已經實現了。伊朗人要求三個佔領國發表一項有關意圖的宣言;這正是總統所需要的。他征得了斯大林的同意。赫爾利於是各處奔走,把這意見起草成文件,請有關各方簽了字。它叫作《伊朗宣言》。伊朗國王在午夜簽署了。」 「霍普金斯先生,登陸艇的情況怎樣?」 「這個問題在這次會議上一下子變得很重要、很緊迫。」霍普金斯用詫異的目光銳利地瞥了他一眼。「明年,將最最優先考慮這個問題。你問這幹什麼?」 「這是我接下去樂意辦的事情。」 「樂意辦這件事,不願去指揮一艘戰列艦?」那張瘦長患病的臉上露出了十分懷疑的神色。「你,帕格,是這意思嗎?你已經獲得提名,要當一位艦長了,這我知道。」 「唔,為了狹隘的個人理由,霍普金斯先生,我是這意思。我想跟我女人同呆上一陣子。」 霍普金斯伸出一隻瘦削的手。「搭乘最快的運輸工具先回國來。」 一九四六年四月,聯合國受理的第一個緊張局勢,就是伊朗提出的一項控訴,指責蘇聯沒像美國和英國所做的那樣,並未遵照德黑蘭協定撤走其駐軍,而且還圖謀在北部成立一個傀儡的共產主義共和國。哈利·杜魯門總統強有力地支持伊朗。俄國人咆哮了一陣子後,終於撤走了部隊。傀儡共和國垮臺了。伊朗收復了它的領土。在這場危機中,維克多·亨利感到納悶,不知道在波斯的一張餐桌上所說的幾句話,會不會就是自己對戰爭的主要貢獻。這一點他也絕對無法知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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