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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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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帕格·亨利匆匆就道去蘇聯。不過他在途中耽擱了一些時日。 當飛剪型客機振翅直上駛離巴爾的摩港口,在引擎的輕鳴聲中升入一月份低低的濃霧時,他從公文包裡取出兩封他一直無暇閱讀的信。他首先打開那只厚實的白宮信封,翻了翻那份打字文件,這是霍普金斯有關《租借法案》的長篇說教。 「您要什麼早點,先生?」一個穿白制服的侍者碰了一下他的胳膊肘。帕格叫了火腿蛋和烙餅,儘管吃了羅達兩個星期的豐餐美酒以後,他已感到軍服有點窄小了。到蘇聯去執行任務應該養養胖,他尋思,像一頭即將冬眠的熊一樣。他的生涯真他媽的快要進入冬眠狀態了,他已餓得要命,因此要吃一個痛快。在他搞清楚帕米拉·塔茨伯利心裡到底在想什麼之前,哈利·霍普金斯的嘮叨文章豈不應該暫且恭候一旁。發自倫敦的航空信封上的尖長字跡分明是她的。帕格扯開信封,心頭湧上一陣不由自主的渴望之情。 親愛的維克多: 我潦草地寫上幾行,好讓你知道我剛啟程赴蘇格蘭,去寫一篇關於美國飛機渡運駕駛員的報道。你一定已經知道我爸爸死了,他是在阿拉曼觸雷炸死的。《觀察家》很慷慨,讓我有機會擔任記者繼承父業。關於韜基的事我想多談也無益。我已經振作起來,儘管有一陣子我曾覺得自己好像已經死了一樣;或者說,覺得還是死了的好。 在你損失那艘兵艦以前,你收到我從埃及寫給你的長信嗎?那條消息使我驚駭莫名,幸虧不久以後我就得悉你安全無恙,並已首途赴華盛頓。我自己不久也要到那兒去。我在那封信裡告訴你,鄧肯·勃納-沃克已向我求婚。說實在的,我想我寫信給你就是為了取得你的同意。我沒收到你的回信。在那以後,我們就訂了婚,他作為奧金萊克的新任副空軍參謀長已去印度履新。 我在華盛頓不會呆得太久,斯大林格勒的危險局勢使我的編輯產生了把我送回蘇聯去的念頭。但在簽證問題上我碰上了一些不可思議的困難,《觀察家》正在設法解決,在此期間我就來到這裡。如果由於某些不可思議的馬克思主義理由不讓我回莫斯科,我的用處將會消失。到那時我可能乾脆結束我的記者生涯,到鄧肯那裡去,作為他的太太隨侍在側。我們等著瞧吧。 你無疑已經知道,羅達和我曾在好萊塢邂逅相遇,我已把我們之間的關係告訴了她。我只是為了表明心跡,從此忘掉過去,我也相信你不會為此生我的氣。如今我已和一個可愛的男人訂了婚,我的歸宿已定,事情就是這樣。一月十五日左右我將下榻於沃德曼·派克飯店。你能給我來個電話嗎?如果我打電話給你,我不知道羅達會有什麼想法,儘管顯而易見,我是不會對她造成威脅的。至於和你見面的事兒,我想做得光明磊落。我就是不想裝出一副好像不知人世間有你存在的樣子。 愛你的, 帕米拉 一九四二年十二月二十日 原來羅達早有所聞,但她卻不露聲色——帕格陷入了沉思,既覺得驚訝、有趣,也深有感觸。出色的策略,出色的女人。也許在把信件遞給他的時候她已注意到倫敦的郵戳了。至於秘密的洩露,他感到局促不安,儘管問心無愧,還是局促不安。總的說來,羅達是個了不起的女人。帕米拉的信寫得很得體,語氣平靜友好;就這種情況而言,也寫得恰如其分。儘管「飛剪號」有點顛簸,窗外烏雲翻滾,向後掠去,他還是心情舒暢地吃掉了這頓豐盛的早飯,這是因為他看到了一線希望會在蘇聯跟未來的勃納-沃克夫人再度相逢。 接著他閱讀霍普金斯的信。 親愛的帕格: 那天早上,總統對你感到十分滿意。他會記住這件事的。登陸艇的問題並未消失。也許還要借重你的才幹解決這個問題,不過那要看斯坦德萊大使需要你的時間有多長了。有關你兒媳的特殊要求已經轉達有關方面,但德國人把這些人送到巴登—巴登,以致我們的努力未能奏效。威爾斯說這些人的處境並不危險,他還說有關交換這一夥人的談判正在進行。 現在言歸正傳。 斯坦德萊將軍此次回華盛頓來,是根據他自己的請求,因為他認為我們對租借物資處理不當。但處理租借物資的方式只有兩個:無條件援助,或在有補償的基礎上援助。我們一而再、再而三地施捨,從不要求清算帳目,從不要求提出理由,也從不作出物物交換的安排;這種做法使這位老將軍大為惱火。那是我們的政策,確實是這樣。斯坦德萊是個英明幹練的老傢伙,但跟往常一樣,總統遠遠地走在他前面。 總統對俄國人的全面政策包括三項要求,內容十分簡單。你要牢牢記住,帕格: 使紅軍繼續對德國作戰 (2)敦促紅軍對日本採取行動 (3)建立一個有蘇聯參加的更強大的戰後國際聯盟。 你知道,列寧在一九一七年和德皇做成了一筆買賣,便退出第一次世界大戰。斯大林也在一九三九年和希特勒做成了一筆買賣而不捲入這次戰爭。如果不是希特勒攻擊他,他至今還會置身事外。總統不會忘記這些事情。 不管斯大林口頭上怎樣表白,我懷疑希特勒主義對他來說是否真是什麼洪水猛獸,他自己也是個統治著一個警察國家的獨裁者。他曾舒舒服服地跟希特勒共枕同衾達兩年之久。現在俄國遭到入侵,因此他不得不戰鬥。他是個徹頭徹尾的實用主義者,我們獲得的情報表明,他們一直在相互伸出觸角,試探和談。如果德國肯出足夠價錢,在那條戰線上出現單獨媾和的可能性是始終存在的。 不過此事現在還不可能。希特勒必須把相當多的土地弄到手才能使他的人民相信,流掉這麼多的德國人鮮血不是枉然的。我們越能使俄國人的力量增強,斯大林做成這筆買賣的可能性就越小。我們要他把德國人全部趕出俄國,並且繼續前進,直取柏林。這樣,才不至於會有數以百萬計的美國人喪失生命,因為我們參戰的目的在於消滅納粹主義,不達此目的決不罷休。 因此,如希望租借物資為我們帶來補償,這是把目標搞混了。俄國人消滅大批大批的德國兵就是對我們的補償,因為這些德國兵以後不會在法國和我們對抗了。 我們還沒不折不扣地履行按《租借法案》所承擔的義務。我們只完成了百分之七十左右。我們力圖完成任務,我們提供的援助是大規模的,但德國潛艇擊沉了許多船隻,對日作戰的消耗又很大,而且為了支持北非的登陸戰,我們不得不挪用一部分租借物資,我們也沒履行在歐洲開闢第二戰線的諾言,還沒有。因此我們不能夠對俄國人強硬。 即使我們能夠,這也不是高明的戰術。我們需要他們甚於他們需要我們,對這樣一個帶根本性的問題,斯大林是騙不了的。他是一個非常複雜的人物,很難對付,像一個紅色的伊凡大帝,但我覺得十分高興的是,他和他的人民在這次戰爭中站在我們一邊。關於這一點,我們在公眾面前是直言不諱的,而且因此也沒少挨駡。 斯坦德萊將軍會要你試圖取得補償。他很賞識你對付俄國人的能力。他們能夠大大放鬆有關空中運輸線、軍事情報、我方轟炸機穿梭轟炸的基地等方面的限制,釋放我方在西伯利亞上空被擊落的飛行員,等等,這是真的。如果你能在其他人已經失敗的方面取得成功,或許就能博得斯坦德萊的歡心。但在基本問題上,馬歇爾將軍已經告訴總統,不管俄國人能給我們什麼東西作為租借物資的補償,我們也不會改變我們在這次戰爭中使用的戰略或戰術。他完全贊同無條件援助。 總統希望你知道這一切,並恢復給他寫非正式報告的做法,如你在德國時所做的那樣。他再次提到你對一九三九年希特勒—斯大林條約所作的預言,他要求你(並非完全是說笑),如果你的水晶球裡出現任何在那邊進行單獨媾和的跡象,務必儘早通知他。 哈利·霍 一月十二日於白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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