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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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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紅鬍子紮在傑妮絲·亨利的臉蛋上,撩得她怪癢癢的。她緊緊摟住拜倫,心裡想,他乘了那艘潛艇出海已經相當久了,這回久別重逢,所以不免摟得緊了一點兒,超過了一般叔嫂之情的分寸。再說,儘管她心裡絲毫不存亂倫這個念頭,就跟絲毫不存忤逆這個念頭一樣,不過她倒真心感到華倫的弟弟隱隱有股難以捉摸的魅力,而且她一向感到他有這股魅力。她並不在乎他滿嘴酒味,也不在乎他那身皺巴巴的卡其軍裝上油膩斑駁,因為她知道他是開完了「烏賊號」的祝捷大會直接來的。曬黑的脖頸上掛著一個雙圈的赤素馨花環,散發出濃醇的馥鬱香味。 「哎喲!」她摸摸他的鬍子。「你打算留著這把鬍子嗎?」 「為什麼不留?」他取下花環,掛在她脖子上。 她被弄得心慌意亂,湊著鮮花聞聞,說道:「你的電話把我弄糊塗了。不瞞你說,你跟他的聲音聽來真像啊。」 傑妮絲在電話裡一聽到他聲音,曾經脫口冒出一句妻子對丈夫的體己話。「聽著,我是拜倫。」他打斷她的話頭,尷尬地靜默了片刻,雙方都不由哈哈大笑了。 拜倫靦腆地咧開嘴笑笑。「盼著華倫回來,是嗎?」 「哦,都在傳說海爾賽率領航空母艦要回來了。」 「聽說,丟了一條『列克斯號』 。」 「丟了一條『列克斯號』。」她憂傷地搖搖頭。「在珊瑚海沉沒的。那可錯不了。」 「我侄兒呢?」 「在孩子自己房裡呢。洗完澡,吃個飽,睡個覺,像朵玫瑰花似的香噴噴。」 「我想,對我你就不能這麼說了。」實際上,拜倫渾身上下真的臭氣撲鼻。「我們剛下艇就開慶祝會——嗨,維克。乖乖,傑妮絲,」拜倫從孩子房裡喊道,「他個兒真大。」 「別吵醒他。他一醒就不會讓咱們安寧。」 過了一會兒拜倫溜進廚房,一屁股坐在一張椅子上。「多好的小子。」他神思恍惚地說。聽上去似乎有些悲哀。 傑妮絲穿著襯衫短褲,系著圍裙,彎著腰在灶頭做菜,粉紅色的花環懸空掛著。她撩開披在臉上的深黃頭髮。「原諒我身上弄得這麼亂七八糟的。看來我再也打扮不成了。華倫實在難得回家。」 「我要打個電話到華盛頓去,」拜倫說,「不過現在那裡正是深更半夜。我還是等到早上再打吧。娜塔麗和我的孩子被扣在意大利,這點大概你已經知道了吧。」 「勃拉尼,他們已經走了。」 「什麼!他們走了?」拜倫興高采烈地跳起身。「琴,你怎麼知道的?」 「我跟呆在華盛頓的父親通過話了——噢,就在三四天前,他一直在向國務院打聽這件事呢。」 「可是,他肯定嗎?」 「當然肯定,有艘瑞典郵船從裡斯本載了那些被扣的美國人,目前正在途中。她跟孩子就在船上。」 「真料想不到!」他一把抓住傑妮絲,緊緊摟在懷裡,吻了她。「我看還是打個電話給他吧。」 「他離開那兒了。他現在是準將銜,要派到澳大利亞去當麥克阿瑟的參謀。他路過這兒的時候,你可以跟他談談,說不定星期六就到。」 「啊喲,天呐,這好消息我盼了多久啦!」 「沒錯兒。你快團聚啦,嗯?」他放開了她,她淘氣地咧開嘴一笑。「你們倆在一起度過多少天蜜月,三天嗎?」 「還沒三天呢。真不知還能團聚啊。」他又一屁股坐進椅子裡。「埃斯特要我留在『烏賊號』上。我們中隊大半都調回來,不幹巡邏工作了。情況很不尋常。潛艇基地有股味兒,看來在醞釀什麼。」 她擔憂地朝他看了一眼。「是嗎?連太平洋艦隊司令部那兒也這樣。」 「埃斯特聽說日本人打算攻取夏威夷群島。大戰中的最大一場戰役即將發生。眼前我不能離艇,這就是他的意見。」 「你不是接到大西洋潛艇部隊的調令了嗎?」 「他只好讓我走。如果眼前就要打一仗,我可以留在艇上作戰。也許我應當留下,我真搞不清啦。」 「那麼說來埃斯特當了艇長啦?」 「可不,現在人家是埃斯特艇長啦,不再叫『夫人』了。」 「我不喜歡他。」 「為什麼不喜歡?」 「哦,他是專門在女人堆裡廝混的活寶吧?」她咧開嘴一笑,就像歌劇院的鬼怪。 拜倫聽得大笑。「歌劇院裡的鬼怪!這說法不錯。」 他幫她把飯菜和酒端到涼臺上一張熟鐵架的玻璃面桌子上。雖然夕陽還在樹林那邊照耀,她還是點上了蠟燭。他們喝著加利福尼亞葡萄酒,吃著她匆匆做起來的肉卷。拜倫一邊談著埃斯特初次指揮巡邏的事,一邊接連幹了幾杯。在他們奉令返回基地以前,他們擊沉了兩艘敵船,於是拜倫認為卡塔爾·埃斯特就要成為大戰中一位了不起的潛艇艇長啦。他的眼睛開始炯炯發光。「嗨,琴,你能保守秘密嗎?」 「那還用說。」 「我們擊沉了一艘醫院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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