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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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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承蒙你向我推心置腹,我很榮幸。我可決不把人家的話再講出去。」 「娜塔麗的話多嗎?」 「多得多了。她十分武斷,還好爭辯。」 「我看我們並不真正相像。」 「我一下子竟忘了你們的相似之處了。」 「真的嗎?可憐呐。原來你對我感興趣的就是我跟她兩人相似。」 「你話一少,就不相似了。」 塞爾瑪·阿謝爾臉紅了,慌忙扭過頭去,然後再仰起脖子,回頭望著他。「另外一個原因,我父親搬家的真正原因,就是我就要嫁給一個美國人,巴爾的摩的一個律師,地道的正教徒。」 「你——呃,你本人真心信教嗎?還是你遵照父母的意旨?」 「我受過良好的希伯來教育。我甚至還懂得一點猶太教法典,按說姑娘家是不該學的。我念書一向很認真。我父親看了很高興。目前他正跟我一起研究以賽亞 ,這的確非常有趣。至於說到上帝呢——」她又激動地做了一個表示否定的手勢。「我越來越懷疑了。如今上帝到哪兒去了啊?上帝怎能聽任這類事情出現呢?我還可能會成為一個打入地獄不得翻身的幽魂呢。」 「那麼你要嫁那個虔誠的年輕人又是怎麼回事?」 「哦,我決不能隨便嫁給別的什麼人。」她看到他莫名其妙地皺著眉頭,暗自好笑。「這點你不瞭解吧?說起來,你也用不著瞭解。」 現在斯魯特完全清楚了,跟這個姑娘的關係告吹了。他們一直七扯八扯地談到上菜為止。他開始在她身上尋找短處,每逢他想法打退堂鼓,他總是如法炮製所有的姑娘都難保沒有缺點。塞爾瑪那串長長的耳墜子挑得糟極了。她的時髦觀也有毛病:那件高領子的衣服,遮住了頸脖子,卻挑逗性地突出了一對小山般的乳房,既要顯示出女性美,又要假正經,弄得不倫不類。她的眉毛長得太濃,沒有鉗過。早先看來那份天真稚氣倒也不同凡響,現在看來分明只是過分矜持的小家子氣罷了。他怎麼——偏偏——同一個虔誠的黃毛丫頭一起吃飯!他開始感到上當了。這頓飯吃得有什麼意思呢? 「你喜歡跳舞嗎?」塞爾瑪正懶懶散散、挑精剔肥地吃著清蒸魚。 「馬馬虎虎,」斯魯特有點不客氣地說,「你呢?」 「我跳得糟極了。我過去難得跳舞。今晚我倒很想跳跳。」 「一定奉陪。」這倒是把這個虔誠的黃毛丫頭摟在懷裡的一個辦法,雖然這辦法不一定使人十分滿意。 「你在生我的氣吧。」 「哪裡呀。」 「你猜得出我生平第一回做的另一件壞事是什麼嗎?」 「恐怕猜不出。」 「那好吧。我來告訴你。就是吻了一個非猶太人。不過我也沒吻過多少猶太人。」 他們到一個夜總會去玩,那裡有兩個樂隊輪番演奏。她老是踩他的腳,轉錯方向,身體跟他保持一英尺距離,看來又狼狽、又激動、又高興。懷裡不管相距多遠地摟著這個粗俗的黃毛丫頭,腳趾上不知吃了多少苦頭,都不禁使他回想起當年在中學舞會上的情景。她不斷瞧著牆上一隻大掛鐘,恰正在十一點一刻的時候,她說:「咱們現在該走了。玩得痛快極了。」 她用那輛菲亞特把他送到他寓所,手也沒握就讓他下了車,轟隆隆地開走了。他拖著沉重的腳步上了樓,心裡知道,塞爾瑪·阿謝爾的倩影和摟住她身體、聞著她發香那股令人難忘的感覺,將害得他好幾個鐘頭睡不著覺。他自己調了一杯兌水的威士忌,就一屁股坐在一張扶手椅裡。他眼光落在床上,歎了一口氣,站起身去拿《萬湖會議紀要》,心裡揣摩著翻譯官方的德國文章興許會引起睡意。他拿了一本黃紙箋、一支鉛筆和那疊黑色文件,專心致志地邊看邊寫起來。 過了個把小時,他正看的那一張文件不由從手裡掉在地板上。「耶穌……基督啊!」他失聲喊道,大吃一驚地兩眼直盯著牆上鏡子裡自己那張慘白的臉,比平時更清醒了。「耶穌……基督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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