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戰爭新娘 | 上頁 下頁
七四


  「什麼?」

  「明天的宴會你也參加進來。把你平時想的問題也談一談,讓我們也聽一聽。來的盡都是些有學識的人,一定會認真討論你提出的問題的。」

  我這一夜興奮得睡不著覺,我居然也被邀請參加宴會了。那是個國際性的宴會啊!正像夫人說的那樣,至今為止,雷頓家請來的確都是些出類拔萃的人物。我所知道的紐約只有貧民街和日本飯館而已。在雷頓家中確實把國際大城市紐約的知識性,以明顯的形式展現在我的眼前。過去我只是端著盆子轉來轉去地伺候人,或悶在廚房裡洗刷水杯和碟子罷了。明天就不同了,明天我也和夫人一樣站在對等的地位上發表談話。啊,我也成為國際人士了!夫人的突然命令使我畏縮不前,沒有當即表示出喜悅。夫人鼓勵我道:

  「不必退縮嘛!笑子小姐。人類是平等的,聯合國就是個典型。明天的宴會雖小.但它是聯合國的縮影,這使我感到很自負。你也有資格作為國際人士參加的嘛。外國人對美國的種族問題都抱著極大興趣,你談了之後會使得他們也坦率地發表意見的。」

  我照看著孩子時心裡根不平靜,偷空兒就整飾頭髮。興奮之余,向夫人提出趕快跑回家去把在飯店穿的衣服取了來,結果遭到了否定。

  「衣服嗎?它不會講英語,談不出問題的日本人才講究服飾呢。當作宴會的裝飾品嗎?要不然就是無能的女人為了給人家講解穿衣和縫紉法的吧?而你我全都是國際人士。所以沒必要講求服飾。」

  灰色的連衣裙在胸前配上夫人借結我的玻璃別針,這是我僅有的服裝。第二天在約定的五點鐘,客人們大多帶著夫人陸續到來。我端著盛雞尾酒的託盤向客人巡迴敬酒。夫人把我向客人們一一做了介紹。

  「我的朋友,傑克遜夫人,名叫笑子。」

  人們口中喚著「笑子、笑子」,向我微笑著表示友好。

  「是日本人吧?」

  大家問道。

  「是的。」

  「日本人的確是個優秀民族,我們非常尊敬它。你知道正在興起的一個運動,主張把亞洲和非洲連成一體的嗎?」

  「不知道。」

  「宗旨是把亞洲和非洲的知識分子集合一起進行交流,據說現在正在考慮它的政治背景。日本最近聽說要成立總會呢。」

  「是嗎?」

  「您的丈夫呢……」

  「今天沒有來。」

  「那未免大遺憾了。」

  這是和加納人的初次對話,此人個子不大高,但肌肉發達體格健壯,臉龐黑而且大,眼睛、鼻子、嘴也很大,是個儀錶堂堂的青年男子。隨後有一位和他同樣皮膚的突尼斯人,可能是獨身吧?一個人來的。他聲音宏亮,一開口只見那紅色舌頭在緩饅地轉動著。此人不拘小節,和他談話的人們,很快就對他不抱好感了,看到這種情形,雷頓夫人作為女主人不得不過去一面和他周旋,一面呼喚我。

  「笑子小姐!笑子小姐!」

  雞尾酒和湯都端了上來,桌上的食品擺得豪華排場,大家都拿著盤子和叉子在桌前排成一隊。至此我的招待任務可以說已經完成。

  我走近夫人身旁,正好那個突尼斯青年也正端著盛滿菜肴的盤子來到夫人跟前。

  「這是日本菜吧?」

  「一半是日本菜,另一半是中國菜。」

  「這個黑色的是什麼?」

  「請你去問笑子小姐。她是日本烹任的權威呢。」

  夫人把他推到我跟前後,一轉身走到那邊去了。加納人睜大陰睛仔細看過突尼斯人的盤子後說道:

  「我也得研究一下。傑克遜夫人,請你等一下!」

  我在解答著突尼斯青年的詢問。如關於紫菜在哪裡采來的?怎樣做成紙一般的簿片,一一加以說明。他一再稱讚紫菜卷兒簡直是件藝術品,興致勃勃地在嘴裡塞。臉上現出奇異的神情。還稍嘗了一下醋,這是他想像不出的風味吧?

  加納青年替我也取來了一份菜肴,我和他站在一起舞動著叉子。我們談了一會兒日本菜,順便介紹曼哈頓有出色的日本飯館,勸他一定光臨惠顧。介紹烹調我很外行,其實他們對這些也並非真正的關心。

  「聽雷頓夫人說,你對種族問題抱有很大興趣。」

  「是的。」

  「你的專業是學什麼的?」

  「沒學什麼專業……只不過看孩子、打掃屋子什麼的,這就是我的工作。」

  他們可能認為我在開玩笑的吧?咧開能看到喉頭的嘴在笑著。一面說道:日本女人富於機智並且做事謹慎。說完互相點頭表示同意這種說法。

  「傑克遜先生的工作是什麼呢?」

  「他在曼哈頓的一家醫院裡工作。」

  「是醫生嗎?那大好了。」

  聽說在落後國家裡,缺少醫生和藥劑師。他們的感歎使我吃了一驚。他們誤解了我的意思,我不由地苦笑著。這時突然想起一件柱事,幾年前,日本男人井村,不也曾有這種誤解嗎?

  我鼓鼓勇氣說出了真相。

  「我的丈夫是黑人,他不是醫生,是個護士。只能在夜間工作,每週掙四十美元。家裡六口人,說準確些,我們屬￿下層階級,我的孩子們也都是黑人。他們很窮,生活在哈累姆區。他們在一百年前,從非洲來到這個國家。不知你們對美國的黑人有什麼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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