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戰爭新娘 | 上頁 下頁
六五


  我又歎了一口氣,接著淡淡他說道:

  「好了,我明白了。把美亞麗叫起來去和巴爾巴拉一起睡,你就睡在長椅上吧!」

  「謝謝!我想你是歡迎我的。湯姆說過,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女人,日本人是世界上最親切的國民。我聽說有一個亞拉巴馬的復員軍人,進駐日本時,也是愛上了一個日本女人。這女人叫先子,嫂嫂不知聽說過沒有?」

  我不屑他說了句不知道。西蒙毫不在意,把他知道的有關日本的事說個不停。從他那厚厚下嘴唇露出的裡面那白色部位發出的聲音,我看著難受。

  「早些休息吧!西蒙。我累了,生產還不滿三周呢。」

  我,一面在貝娣的旁邊準備臥具,一面冷淡地對他說道。這時,西蒙提出說他餓了。拿的錢全用在旅費上了,從早晨到現在一點東西也沒吃。

  莎姆哭了起來。男孩兒到底比女孩子難養活,這孩子幾乎每隔兩小時就要餓哭一次,因此我近來時常因睡眠不足精神恍惚。美亞麗睡得很熟,當然只好由我盡母親的義務了。從西蒙的面前走過,我抱起莎姆,坐在屋角的椅於上裸露出胸脯。從我那骨瘦粼粼的體內又怎能流出多少乳汁呢?我已經生下四個孩子,卻從未進行過人工餵養。莎姆張開大嘴吸吮著我那黑色的乳頭,從咽喉處發出聲響。這是我的孩子中最強壯的一個。我的胸膛內部在受著刺激,使我切實感到自己生了個男孩兒。

  「笑子,我也想吃東西了。餓得要死。」

  「廚房就在裡面,你隨便取來吃吧!我是沒時間給你做飯的。」

  對這位遠道而來的小叔子,我實在無力去親切招待他了。不過,西蒙對日本人的國民性看來是不抱懷疑的。在得到我的許可後。他飛似地跑進廚房。立刻從裡面傳出滋滋的油鍋聲。既有飯桌又有椅子,他可能是站在水地旁大嚼著的吧?一直不見他出來。我比什麼都重要的是恢復體力。當莎姆一離開乳頭,我立即回到床上,早把那下速之客的小叔子忘在一邊,蜷縮在那裡呼呼地睡去了。

  第二大早上湯姆回來時。西蒙還在睡著。長椅子上縮回的長腿和長脖頸,現出一副窮苦相。但臉上,卻無比粗野地張開大嘴。

  疲憊地歸來的湯姆用遲鈍的目光發現西蒙的到來時,我搶先說道:

  「西蒙是昨晚來的。他來是投奔你,讓你給他在紐約找工作的,你事先知道嗎?」

  「不知道,不知道……」

  湯姆像夢囈似地低語著。他呆呆地望著西蒙的睡態,慢騰騰地脫去褲於,鑽進我離開不久的被窩裡。他比什麼都感到重要的是睡覺。

  我對面姆採取的態度感到不滿意。但因為餵奶比妊娠期更增加了食欲,所以比起計較這些事來,還是先到廚房準備早飯要緊。有話吃完飯再說。

  但,當我一步邁進廚房時,差點喊出聲來。首先發現早餐用的畫包早已被吃光了,準備好的火腿、雞肉也鬱不見了,牛奶瓶空空加也。巴爾巴拉和貝娣喜歡吃的蛋糕。也沒了蹤影。

  是西蒙,是他吃光了一切,我怔怔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好一個大飯桶!廚房裡儲存著足夠我們全家六口人一天吃用的食物,而西蒙一個人只一頓便吃了個精光。

  把美亞麗喚起來叫她去市場吧,時間又大早,商店還沒有開門。我只好把存放的大米取出煮那好久沒煮過的米飯了。打開大豆罐頭往裡面放些中國醬油,我忽然想到煮成醬汁湯來喝。俗話說饑不擇食,在這時候恐怕這也是一品佳餚了吧。

  這時孩子們已相繼起床。美亞麗在屋角聚精會神地拔著頭上的髮卡。對著擺在桌於上間的鏡子破片,她開始了一天的早課。莎姆也哭了起來,我抱起該子坐在湯姆的腳下餵奶。

  「早安!笑子。早安!美亞麗!早安……叫什麼來著?」西蒙一咕碌爬起身,便大聲嚷起來。

  「巴爾巴拉,下面是貝娣。」

  巴爾巴拉本人含羞沒有回答,是美亞麗代為說明的。

  「你早,巴爾巴拉!你早,貝娣!」

  西蒙用力抱起了巴爾巴拉,井在她的面頰上吻出聲來。又緊緊抱起貝娣,終於使她哭了起來。

  「早安!」

  西蒙把哭著的貝娣放在床上,這回向著我的胸前望著,伸子要來抱莎姆。那股牙臭氣味直撲我的鼻子,他那一刻不停的吵嚷聲,是我從來也沒聽到過的。他一面對孩子表示好感,一面吸著鼻子在嗅著廚房的氣味。

  「有一種奇怪的味兒,那究竟是什麼吃的?」

  緊接著,他的叫喊聲便從廚房裡傳出了。

  「上帝!這決不是美國飯!美亞麗,這是什麼吃的?」

  孩子們對這位發瘋似的男人的出現,都感到十分好玩似的。

  梳理好頭髮的美亞麗,手裡拿著刷子便走到廚房門口在裡看著。

  「真香!這是日本萊肴,叫作醬汁湯。」

  「醬汁湯?」

  「因為你來了,媽咪歡迎你才做的日本飯。」

  「啊,笑子!」

  西蒙又飛似地跑出廚房,來到我的面前誇張地跪了下來。拉住我抱著莎姆的手強行去吻。我厭煩地甩脫了他的手,站了起來想把莎姆放到貝娣的床上去。

  一共做了六七碗之多的湯汁,西蒙邊喝邊喊著好香,這樣頃刻間就見到了鍋底。這一半是為了奉承我也未可知,但其胃量之大使我驚呆了,甚至感到可怕了。究竟這人要在這個家裡呆多久呢?

  為了使產後的身體早些復原,最好的辦法是多睡覺,我吃完飯馬上就躺下了。美亞麗上學走後,我本想叫西蒙給哄哄小孩子。誰知他不是高聲哼爵士樂,手裡打著拍子。就是微微地顫動身子,使溫順的巴爾巴拉不知如何是好。再不然就是悠動著貝娣,使她把吃下的東西全都嘔吐出來。總之,他幹不出什麼好事來的,從我的角度來說,對一個昨天剛來的小叔子。又怎好去嘮嘮叨叨地加以斥責呢?也只能等湯姆醒來發發火兒,別無辦法。西蒙那種野蠻人的舉止弄得我神經緊張,他那從喉嚨擠出來的歌聲,和卑猥的節奏,使我渾身起雞皮疙瘩。即使不這樣,產後婦女的神經也是容易受到刺激的。湯姆,快起來吧!起來!快點起未想個辦法!把你弟弟趕出去!我心中不停地呼籲著,而他卻在不斷地翻著身熟睡著。

  下午兩點過後,湯姆好不容易才醒來了。他不可能不知道西蒙的存在,但他的頭一句話卻是我餓了。為什麼不論誰總是先嚷吃呢?我把積壓在心底的話一子吐了出來,大聲叫嚷道:

  「吃的東西已經一於二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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