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戰爭新娘 | 上頁 下頁 |
四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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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是說你打算啥時候回日本去?」 「日本?我從來沒有這個打算呀。」 我發現在交談中井村存在著誤會。他可能認為我的丈夫是日本人呢。 「打算永遠在紐約住下去嗎?」 「是的,我是剛剛取得了公民權的。」 井村的表情很微妙,付完賬後他說要送我回家,他似乎放棄了最初的目的。 「關於小姐的家住在哪裡呢?」 「威斯特一二五段地。」 「哈累姆區。」 只見他的表情相難堪,我於是再也不想隱瞞什麼了。 「我的丈夫是黑人。」 沒有再比這樣說更痛快的了。井村聽了馬上改變了態度。在他沒有來得及對我這個黑人妻子——更確切他說是對湯姆顯示出黃種人的優越神情之前,我已轉過身匆匆地走開了,頭也沒回。來到地鐵,當我在電車座位上坐下環視周圍時,井村已不見了。 第二天到內藤上班後,竹子像在等候著我一般。 「怎麼樣?昨天夜裡。」 她問道。 「真無聊,吃飯、看電影,然後就分手了。回家比往日還要早呢。」 「哼!怎麼沒好好玩一玩?就幹了這些事?沒有驚險場面?」 「什麼驚險?但願別出現這種場面。」 「反正事情不會就這樣結束的。他還會再約你的,日本男人在美國總是粘粘乎乎地糾纏女人。……我真羡慕你,怎麼沒人追求我呢?我整天盼著能過上好日子,誰想到他卻在外面亂搞。」 她的話裡含有一股怨氣,眼裡閃著一種惶惶不安的光。引起了我對她的憂慮。 「竹子,出了什麼事情?」 「居然會發生這種想不到的事幾,我丈夫他有了外遇。」 「怎麼回事?」 「我認為只要有工作,日子總會平安地過下去的。沒想到我們那個傢伙,在我將工資拿回家後,竟然兩三個夜晚不回家。回來時酒氣薰天,臉上沾著女人口紅……笑子,黑人就是黑,一直黑到了骨髓裡。真正是些下等人,下流卑鄙!我已下了決心。」 「下了決心?幹什麼?」 「和我那個黑傢伙離婚,和這種人湊合一輩子我會被毀滅的。我勸你也好好想想自己的前途。」 「離婚?那又怎麼可能呢?紐約州根本就不批准離婚。」 「去內華達州或拉斯維加斯去都可以離婚。」 「可旅費相當可觀呢?竹子!」 「他在外面胡搞,我怎麼能再掙錢養活他呢?我從今往後得多長個心眼了。多攢些錢,這樣就可以和他分手。」 「孩子又怎麼辦呢?」 「是呀,唉!。自己造下的孽呀!今後可不能再往肚子裡裝了。孩子就是受罪的禍根,又不能扔下逃走。」 這是在更衣室更換和服時的談話。竹子的嗓門兒越來越高,我真替他捏一把汗。沒有人向這邊看,都背著身子在更換衣服或在整妝。半工半讀的學生和白人的妻子們,動作緩慢。看得出她們是在傾聽著我倆的談話。對照之下,黑人的妻子們都急忙換了衣服飛也似的逃出屋外。 麗子這時正在鏡臺前專心致志地化著妝,比起我們的談話來,更專注的是自己的面容。被認為身居黑人之下的波多黎各人的妻子,當聽到黑人夫婦的糾葛時,居然如此泰然自若,究竟她在想著什麼呢? 「你知道嗎?黑人對愛情是根本不負責任的,對孩子的教育更差。他們只知道酗酒、追逐女人,甚至把不三不四的女人留在家裡住,卻不讓你發現他們。為了堵你的嘴,不時地也和妻子同房,使你找不到破綻。在孩子面前捉弄自己的妻子,這種男人怎能使人容忍呢?」 「可是,竹子!」 「黑人在社會上被人蔑視不是沒有道理的。沒有教養,看問題缺乏頭腦,做事漫無條理。總而言之,黑人從根本上就是蠢人!」 「竹子!」 我厲聲地喝道,竹子這才閉上嘴。麗子的手也停了下來。這時,我意外地激動異常,不覺一些話衝口而出。 「照你說來,黑人全都是蠢人、懶貨,對女人不檢點。我要你注意聽著:我的湯姆也是黑人,但他從不酗酒,也不玩女人,對待女兒稱得上是個好父親。」 「那也只能說是你笑子的運氣好些罷了。」 「是啊,你淨說自己運氣不好。你男人在外邊玩女人,決不是因為他的皮膚黑,而是另有緣故的。日本人也好,美國人也好,酗酒玩女人的丈夫有的是,你男人便是其中的一個。但這決不因為他是黑人。 「你這樣認為?」 「是的。不管什麼事情都歸罪於黑人,那麼你丈夫永遠也不會有出頭之日了。日本人在失去自控時,也會做出壞事來的。尤其是愛酗酒的人。喝醉後什麼事也幹得出來。」 「不過,黑人惡性發作幹壞事的情況比較多。」 「那也不因為他是黑人才酗酒的,這是兩碼事。」 「是嗎?可我當成一碼事了。我的丈夫情況就是這樣的。」 營業的時間到了,一個女招待前來呼喚,我們的談話被打斷了。我和竹子慌忙走出,麗子跟隨在後面。她是因聽我們談話而出來遲了的呢?還是由於濃妝豔抹耽擱時間了呢?叫人弄不清楚。 我對竹子的話雖然據理力爭大加反駁,但那既不是因為我信奉人道主義,也不是出於我的正義感,而是出於我的自信。也許經過和井付的相會更加加強了這種信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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