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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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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國土的鎖鑰 在軍事藝術中,任何理論概念在批判時都沒有受到我們這裡所要說明的這個概念那樣的重視。這個概念是人們記述會戰和戰局時最愛加以炫耀的東西,是作出一切論斷時常用的根據,是批判者用來誇耀自己博學的徒具科學形式的、不完整的論據之一。但是,這個概念卻既沒有確定,也從來沒有人清楚地說明過。 我們想盡力把這個概念闡述清楚,並且看一看它對實際行動究竟有什麼價值。 我們所以在這裡才研究這個概念,是因為同它直接有關的山地防禦和江河防禦以及堅固陣地和築壘陣地等概念必須先闡述清楚。 這一個古老的帶有比喻性質的軍語所包含的概念是不明確的,是混亂的,它有時指最容易接近的地區,有時又指最難以接近的地區。 一個不加以佔領就不敢侵入敵國的地區,當然可以稱做國土的鎖鑰。但是,賦予這個概念以這樣簡單明瞭、當然內容不大豐富的涵義,理論家並沒有感到滿足,於是他們把它的涵義擴大了,把它設想為能決定全部國土得失的地區。 當俄國人想要進入克裡米亞半島時,他們首先必須控制彼烈科樸和在那裡的防線,這樣做並不是為了取得入口(因為拉西在1737年和1738年曾兩度繞過這條防線) ,而是為了能夠比較安全地盤踞在克裡米亞。這件事非常簡單,人們在這裡用鎖鑰地點這個概念當然不能說明很多問題。然而,如果有人說,誰佔有了朗格勒地區,誰就佔有或者控制了整個法國直到巴黎,也就是說,要不要佔領直到巴黎的整個法國就可以完全由他自己來決定了,那麼這顯然完全是重要得多的另一回事了。按照前一種看法,如果不佔領我們叫做鎖鑰的地點,就不能佔領整個地區,這是只要有普通常識就可以理解的。但是,按照第二種看法,如果佔領了我們稱為鎖鑰的地點,結果就一定能夠佔領整個地區,這就顯然有點不可思議了。普通常識已不足以理解這種看法,在這裡當然就需要神秘哲學的魔法了。大約在五十年前,這種難以理解的神秘觀念確實在一些書本裡出現過,到十八世紀末葉它發展到了頂點。雖然拿破崙的戰爭史以其極大的說服力明確而可靠地清除了對這種看法的迷信,但是我們看到,這種難以理解的神秘觀念卻仍然在一些書本中頑固地存在著。 如果拋開我們所理解的鎖鑰地點的概念,那麼很明顯,任何國家裡總有一些特別重要的地點,那裡有很多道路匯合在一起,便於籌集給養,便於向各個方向行動,簡單地說,佔領了這些地點就可以滿足許多需要,得到許多利益。如果統帥們想用一個詞來表示這種地點的重要性,因而把它叫做國土的鎖鑰,那麼似乎只有書呆子才會加以反對,我們認為用這個詞表示這種地點是很明確的,是十分令人滿意的。但是,如果有人想把樸素語言的這朵小花變成一顆種子,並使它發展成系統的理論,象一棵大樹那樣有繁茂枝幹,那麼理智健全的人就不得不來恢復這個名詞真正的涵義了。 統帥們在敘述他們的軍事活動時所使用的國土鎖鑰這一概念是有實際涵義的,但其涵義是不明確的,如果人們想把這一概念發展成為系統的理論,就必然要把這些極不明確的涵義明確起來,這些涵義因此就更片面了。這樣,人們就從所有同這個概念有關的內容中選出了高地這一點。 在一條通過山脊的道路上,人們在到達最高點後開始下坡的時候,確實是謝天謝地的時刻。對單身行人是如此,對一支軍隊更是如此。這時,一切困難似乎都已經克服,在大多數情況下事實也的確是這樣。下坡是容易的事情,這時,人們會覺得自己比企圖阻擋他們的任何人都佔優勢,他可以看到前面的整個地區,並可以在事先一眼就控制整個地區。因此,一條通過山嶺的道路的最高點經常被看作是具有決定性意義的地點,在大多數情況下事實的確是這樣,但決不是在一切情況下都是如此。所以,統帥們在敘述他們的歷史時常常把這樣的地點叫做鎖鑰地點,當然,他們是在另一種意義上,而且大多是從狹隘的角度上把這些地點叫做鎖鑰地點的。有一種錯誤的理論主要是以這種看法為基礎的( 勞埃德也許可以說是這種理論的創始人) ,它把通向某個地區的幾條道路的彙集點所在的高地看作是這個地區的鎖鑰地點,看作是控制這個地區的地點。這種看法很自然地同一個與它非常相近的觀念(即系統的山地防禦)融為一體,因而使問題越來越玄虛了。人們再把山地防禦中起很重要作用的一系列戰術要素同它聯繫起來,很快就離開了山地道路的最高點這個概念,而一般地把整個山脈的最高點,即分水點看作是地區的鎖鑰。 正是在那個時期,即十八世紀的下半葉,流行著一種比較明確的看法,認為地球表面是由沖刷過程形成的,於是自然科學就在地質學範圍內支持了軍事理論,使實際生活中的真理的每一個堤壩都被沖潰了,當時的各種論斷都是按地質學進行類比而得出的,都非常不切實際。因此,人們在十八世紀末聽到( 或者更正確地說讀到) 的,除了關於萊茵河和多瑙河的起源以外,就沒有別的東西了。誠然,這種胡鬧多半只是出現在書本上,而書本上的知識能夠進入現實世界的永遠只是一小部分,況且理論越荒謬,進入現實世界的就越少。但是,我們談到的這種理論對德國並不是沒有產生過有害於行動的影響,我們並不是無的放矢。 為了證實這一點,我們願意提起兩個事件。第一、1793年和1794年普魯士軍隊在孚日山的兩次重要的戰局,這兩次戰局都受了格臘韋爾特和馬森巴赫的書本理論影響,因而學究氣很重。第二、1814年的戰局,當時一支二十萬人的軍隊曾盲目地遵循這種理論而通過瑞士開往朗格勒。 一個地區的高地,即使是所有河流的發源地,大多也不過是一個高的地點而己。在十八世紀末和十九世紀初,人們關於這種高地對戰爭事件的影響所寫的一切,由於誇大和濫用了這個本來是正確的概念,完全成為荒誕無稽的東西。一個山嶺即使是萊茵河和多瑙河以及德國所有六大河流共同的發源地,也只能在它上面設置一個三角標記,除此以外不可能有更大的軍事價值。要在這個山上設置煙火信號已經不大適宜,要設置騎哨就更不適宜,至於要配置一支軍隊,那根本是行不通的。 因此,要在所謂鎖鑰地區(即各個支脈的共同發源地和水源的最高發源地) 尋找一個地區的鎖鑰陣地,純粹是紙上的空談,甚至是同大自然的情況相違背的,在大自然中山脊和山谷並不象地形學所說的那樣便於從上而下通行,山脊和山谷實際上都是縱橫交錯著的,而且周圍山峰環繞中間低處積水的情況也並不少見。人們只要看一看戰史就會知道,某一地區的地質學上的重要地點,在軍事上所起的作用通常是很小的,人們構築的防線往往在它旁邊通過而沒有利用它,因為具備其他地形條件和符合其他要求的地點比它重要得多。 我們所以用了這麼長的篇幅來談這個錯誤的觀念,是因為有一種十分妄自尊大的學說是以它為基礎的,現在我們擱下這個問題,再談談我們的看法。 我們認為,如果一定要在戰略範圍找到一個與鎖鑰陣地這個名詞相符合的獨立概念,那麼,它只能是不加以佔領就不敢侵入敵國的地區。但是,如果想用這個名詞來稱呼任何一個便於進入敵國的入口,或者這個國家的任何一個便於接近的中心點,那麼它就失去了原來的涵義,也就是失去了原來的價值,它就只能代表一些在某種程度上到處可以找到的地點了。這樣,它就成了一個只是讓人高興的華麗的詞藻了。 我們所說的鎖鑰陣地,當然是很少的。在大多數場合,最適於打開一個國家的門戶的鑰匙是對方的軍隊;只有具備特別有利的條件時,地形才可能比軍隊重要。我們認為,人們是從下列兩種情況看到這種有利條件的:第一、配置在這個地點的軍隊借助地利能夠在戰術上進行強有力的抵抗;第二、這種陣地可以在敵人威脅我方交通線以前,有效地威脅敵人交通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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