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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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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企圖以七年戰爭中普魯士軍隊對付道思及其軍隊的辦法來對付拿破崙及其軍隊,那是愚蠢的。為什麼呢?因為拿破崙非常清楚地知道,一切都取決於戰術成果,並且確信能取得戰術成果,而道恩卻不是如此。因此,我們認為應該指出:任何戰略計謀都只能以戰術成果為基礎,通過流血的途徑解決問題時和通過不流血的途徑解決問題時,戰術成果都是決定勝負的真正的根本原因。只有對勝負決定已不必擔心時( 不論這是由於敵人的特點或敵人的情況,還是由於雙方軍隊的精神的和物質的均勢,甚至是由於我軍佔有優勢的緣故),才可以指望從戰略計謀本身得到利益。 從全部戰史中我們可以看到在很多戰局中進攻者沒有進行流血決戰就放棄了進攻,因而,可以說戰略計謀發揮了很大的作用。這可能使人認為,至少這些戰略計謀本身就有巨大的力量,而且當進攻者在戰術成果方面不佔有顯著的決定性的優勢時,戰略計謀就大多可以單獨解決問題。 對這一點,我們必須回答說,即使上面所談的現象其原因存在於戰場上,也就是說它屬戰爭本身的現象,這一觀點也是錯誤的;許多進攻所以沒有發揮作用,其原因存在於戰爭的較高的關係中,即存在於戰爭的政治關係中。 產生戰爭因而也形成戰爭的基礎的總的關係也決定著戰爭的特點,關於這一點我們在以後研究戰爭計劃時還要詳細闡述。這些總的關係使大多數戰爭變成半真半假的戰爭,在這種戰爭中原來的敵對感情由於必須迂回曲折地通過各種錯綜複雜的關係,以致變成只是非常微弱的因素,這一點在採取積極行動的進攻的一方當然表現得更為明顯,更為突出。因此,只要稍加壓力,軟弱無力的進攻就會停止下來,這自然是不足為奇的。對付一個脆弱的、為重重顧慮所削弱了的、幾乎已不存在的決心,往往只要作出抵抗的樣子就夠了。 因此,防禦者所以能用不流血的方法多次取得成功,並不是由於存在著堅不可摧的陣地(這是到處都有的) ,並不是由於橫貫在戰區的林木茂密的山脈和穿過戰區的寬闊的江河令人感到可怕,也不是通過某些戰鬥組合他真能輕而易舉地瓦解敵人用以攻擊他的力量,原因不在這裡,而在於進攻者意志薄弱,躊躇不前。 我們可以而且必須考慮上述這些抵抗力量,但是必須恰如其分地認識它們的作用,並且不應該把這裡所談的其他事物的作用歸之於它們的身上。我們不能不強調指出,如果批判者不站在正確的立足點上,那麼戰史關於這方面的敘述就會很容易成為不真實的和帶有欺騙性的記載。 現在我們來看一看許多沒有採用流血的方式進行的失敗的進攻戰局通常是怎樣的。 進攻者進入敵國,迫使敵人的軍隊後退一段距離,但對進行一次決定性會戰卻顧慮重重;於是他在敵人面前停下來,好象他已經完成了佔領的目的,除掉掩護已佔領的地方以外就沒有什麼其他任務了。好象尋求會戰是敵人的事情,好象他自己每天都願意進行會戰似的。這一切都是虛偽的藉口,統帥藉以欺騙他的部下、宮廷、世界、甚至他自己。真正的原因是他發現敵人過於強大。我們這裡說的不是指這樣一種情況:進攻者放棄進攻是因為他不能利用已取得的勝利,是因為他在進攻路程的終點已經沒有足夠的力量來開始一次新的進攻。這樣的情況是以有一次成功的進攻,即真正的佔領為前提的。但我們這裡指的則是進攻者還沒有達到預定的佔領目的就停頓不前的情況。 這時,進攻者就進行等待,以便將來利用有利的情況,但通常這種有利情況是不可能出現的,因為預定的進攻已經證明,最近的將來不比現在有更大的希望。因此,這也是一個虛偽的藉口。如果這次行動象常見的那樣,是和同時進行的其他行動有聯繫的,那麼,這支軍隊就會把自己不願意擔負的任務推到其他軍隊身上,藉口支援不足和協同不夠為自己的無所作為辯護。它會訴說種種不可克服的困難,並在各種複雜微妙的關係中尋找理由。進攻者的力量就這樣地消耗在無所作為之中,或者更確切地說,消耗在不徹底的因而沒有成果的活動之中。防禦者贏得了對他說來非常重要的時間,氣候惡劣的季節臨近了,進攻者退回自己的戰區進行冬營,進攻也就隨之結束了。 這一整套虛假現象都被載入了戰史,掩蓋了使進攻者沒有取得成果的最簡單的和真實的原因,即畏懼敵人的武力。如果批判者想研究這樣的戰局,那麼他就會被許多相互矛盾的原因弄得頭昏腦脹而得不出令人信服的結論,因為這些原因都是沒有根據的,而人們又沒有去探索事情的真實情況。 但是,這種欺騙不僅僅是一種惡劣的習慣,而且是很自然會產生的。那種削弱戰爭威力,也就是減弱進攻的牽制力量,大部分存在於國家的政治關係和政治企圖中,人們總是把這些關係和企圖隱蔽起來,使世界、本國人民和軍隊無法知道,在許多場合甚至使統帥無法知道。例如,任何人都不會也不願意承認,他決定停止或放棄行動的原因是擔心自己的力量不足以堅持到底,或者是怕招致新的敵人,或者是不願讓自己的盟國變得過於強大等等。對所有這類事情人們都長期甚至永遠保守秘密。但是,對任何事件的解釋,都必須說出個來龍去脈,於是統帥為他自己或者為他的政府著想,只好編造一套虛假的理由。在軍事問題上進行辯論時反復出現的這種欺騙手法在理論上已經僵化成一些體系,這些體系當然是同樣不包含什麼真理的。只有象我們力圖做到的那樣,沿著事物內在聯繫的簡單線索進行探索,理論才能弄清事情的真相。 如果抱著懷疑態度來觀察戰史,那麼,種種關於進攻和防禦的空洞理論就會不攻自破,而我們在這方面提出的簡單觀念就會自然而然地顯現出來。因此我們認為,這個簡單觀念適用於整個防禦領域;人們只有完全掌握它,才能夠十分清楚地弄清大量的事件。 現在我們還要研究一下各種防禦方式的使用問題。 這些防禦方式一個比一個有力量,那是用一個比一個大的代價換來的。因此,如果沒有其他條件的影響,僅僅這一點就足以在統帥選擇防禦方式時起決定作用,他會選擇適當的防禦方式,既能使他的軍隊具有所需的抵抗力量,又能使他不致退得過遠,造成不必要的損失。但是,必須看到,選擇這些防禦方式時大多受到很大的限制,因為防禦中出現的一些重要條件必然會迫使統帥選擇這種或那種防禦方式。向本國腹地退卻需要有遼闊的國土,或者要具有象1810年的葡萄牙那樣的條件,當時有一個同盟國( 英國)作它的後盾,而另一同盟國(西班牙)則以它的遼闊的國土大大地削弱了敵人的攻擊力量126 。要塞的位置更多是在邊境附近,還是更多是在本國腹地,同樣可以決定是否採取這樣的計劃,而國家的地理和地形狀況、居民的特性、習俗和信念則起更大的作用。選擇進攻會戰還是防禦會戰,則應根據敵人的計劃、雙方軍隊和統帥的特點來決定。最後,是否佔有特別有利的陣地和防線也可以導致採取這種或那種防禦方式。總之,列舉的這些條件已經足以說明,防禦方式的選擇在很多場合更多地決定於這些條件,而不決定於單純的兵力對比。這裡提到的這些最重要的條件我們還要作進一步探討,因此它們對選擇防禦方式的影響也要在以後才能更明確地加以闡述,最後,在《戰爭計劃和戰局計劃》那篇裡,我們再把這一切總括起來探討。 但是,這種影響多半隻在兵力對比不太懸殊的情況下才起決定性作用,在兵力對比懸殊的情況下,也就是一般的情況下,兵力對比起著主要的作用。戰史充分證明,人們並沒有根據我們在這裡闡述的一系列觀念,而只是象在戰爭中的大多數場合所做的那樣,不知不覺地通過迅速的判斷,根據兵力對比選擇了防禦方式。同一個統帥,同一支軍隊,在同一個戰區,這一次挑起了霍亨甫利得堡會戰,那一次卻在崩策耳維次紮營。至於說到會戰,就連統帥中最喜好進攻的腓特烈大帝,在兵力十分懸殊時也終於認識到不得不佔領真正的防禦陣地。拿破崙以往象一隻野豬似地沖向自己的敵人,可是1813年8 —9 月間,當兵力對比的變化對他不利時,他就象欄中的野獸那樣東碰西撞,而不是不顧一切地繼續向其中某一個敵人開火了,這一點難道我們沒有看到嗎?而在同年10月,當兵力懸殊達到極點時,他就象一個人在房間裡背靠牆角那樣,在來比錫附近,在帕爾特河、埃耳斯特爾河和普來塞河所構成的角落裡尋找掩護和等待敵人,這種情況難道我們沒有看到嗎?我們不能不指出,本章比本篇其他任何一章都更清楚地表明,我們的目的不是要提出作戰的新原則和新方法,而是探討久已存在的東西的內在聯繫,並弄清其最基本的要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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