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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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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矮壯的巴勒斯坦人因為患偏頭痛,臉色蒼白,此刻顛顛簸簸地蹲在卡車底板上用粗麻布包著的電樞旁邊,閉著眼,雙手抱住膝頭。他曾經花了兩天兩夜的時間,在那不勒斯和薩勒諾兩地尋找電樞,最後在羅馬物色到一個舊的。他帶了赫伯特·羅斯一道協助他做成這件交易。當羅斯最初把傑斯特羅和娜塔麗帶到停在大使館附近小巷裡的這輛卡車旁邊時,那個巴勒斯坦人侃侃地談了起來,然而此後他就陷於昏睡狀態了。他當時講出的故事說服了娜塔麗,使她抱著孩子爬上了卡車。埃倫為他的手稿對斯潘涅利神父講了最後幾句痛苦的話,然後也跟在她後面上了車。 下面就是那個巴勒斯坦人的故事。他曾經在赫伯特·羅斯的敦促下到高雅旅館去過,給傑斯特羅和娜塔麗最後一個機會跟他們一道出走。他發現埃倫·傑斯特羅的房間裡有兩個德國人等候著。這兩個德國人穿得很漂亮,也很會說話,他們把他請進去,然後關上門。當他問到傑斯特羅博士的時候,他們開始用兇狠的態度盤問他,也不說明他們自己的身份。拉賓諾維茨找到機會就退了出來,使他松了一口氣的是,他們乾脆讓他走了。 在這輛黑暗而帶有惡臭的卡車上顛簸的最初一個小時左右的時間裡,傑斯特羅為德國人出現在他旅館房間裡這件事徒勞無益地作了一切可能的解釋。他幾乎是一個人在獨白,因為娜塔麗依舊嚇得啞口無言,拉賓諾維茨仿佛一直在頭痛,赫伯特·羅斯只是覺得厭煩。羅斯說,這兩個人顯然是德國的秘密警察,他們是來撿「上等貨」的,沒有什麼可議論的。但是對於跟拉賓諾維茨一道出走這個倉促的決定,傑斯特羅還有別的想法,並且把他的想法高聲講了出來。最後,他沒有自信地提到外交人員專車是依舊存在的一個可能性。這句話把娜塔麗激動起來,她說,「埃倫,你可以回到羅馬去,試一試搭上那列火車。我是不願去的。祝你好運。」這才使傑斯特羅斷了念,穿著他的厚厚的短斗篷蜷縮在一個角落裡睡著了。 運魚的卡車在開往那不勒斯的路上通行無阻。這輛車在公路上經常見到,這對於敵國的逃亡者倒是一種很好的掩蔽。當他們到達這個港口的時候,夜色已經很濃。卡車穿過燈火管制的街道緩緩地朝著海邊前進,一路上警察一再盤問司機,但是一兩句話就引起一陣笑聲並且讓他們通過了。娜塔麗在緊張而疲倦的迷惘中聽到這一切。她已經失去了日常生活的現實感。她仿佛在騰雲駕霧。 卡車停下來。一聲尖銳的敲打使她吃了一驚,一個司機用嘶啞的那不勒斯口音說:「醒來,朋友們。咱們到了。」 他們從卡車上下來,到了碼頭上。海上的輕風是一種極其溫存的慰藉。在朦朧的夜色裡,靠在碼頭旁邊的一條船呈現出模糊的輪廓,模糊的人影在那兒走來走去。在娜塔麗看來,它似乎跟紐約港口的遊覽船一般大小。傑斯特羅對拉賓諾維茨說:「什麼時候開船?馬上嗎?」 拉賓諾維茨哼了一聲說:「沒有這樣的運氣。咱們還得把這套東西安裝好,試驗一下。那就需要時間。上船吧,咱們會替你找個舒服地方。」他用手指了指有欄杆的狹窄跳板。 「這條船叫做什麼名字?」娜塔麗問。 「啊,它有過許多名字。這是一隻舊船了。現在它叫作『救世主』。它是在土耳其註冊的。一旦你上了船,你就安全了。港務監督和這兒的土耳其領事彼此很瞭解。」 娜塔麗一面摟緊娃娃,一面對埃倫·傑斯特羅說:「我開始覺得象一個猶太人了。」 他板著面孔微笑了一下。「是嗎?我從來也沒有覺得自己不象一個猶太人。我以為我曾經脫離過猶太籍,但是分明沒有脫離。來,打這兒走。」埃倫領先走上跳板。娜塔麗跟著他,雙臂緊緊地抱著懷裡的兒子,拉賓諾維茨拖著腳步走在他們後面。 娜塔麗走上甲板的時候,那個巴勒斯坦人碰了碰她的胳膊。她在幽暗中看見他臉上露出了疲倦的笑容。「好啦,現在請放心吧,亨利太太。你們現在在土耳其了。這是一個起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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