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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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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對軍事專家來說,「克拉克機場」就是美國失敗的代號,和珍珠港同樣嚴重。呂宋島上陸軍的這個主要空軍基地一毀,菲律賓就失去了空中掩護,亞洲艦隊就得南逃,物產豐富的南海島嶼和群島一下子就暴露在侵略者面前了。究竟那裡出了什麼事,始終沒有一個合理的解釋。然而國會沒有進行過調查,也沒有一個人撤職。歷史依舊把克拉克機場置之不顧,只記住珍珠港。相距五千英里的兩場大災難在同一天裡發生,確實是令人痛心的,於是歷史象個老練的編輯,刪掉了重複的部分。 克拉克機場事件比珍珠港事件晚半天,因為日本人儘管計劃訂得十分巧妙,也不可能安排得所有的地方都同時天亮。他們放棄了突襲菲律賓的希望,因為太陽要五個鐘頭才能從夏威夷越過這段大洋。他們的轟炸機等候了好天氣從臺灣起飛,剛好在正午以前隆隆地一直飛到呂宋本島上空,預料島上會嚴陣以待,猛烈抵抗。珍珠港被炸的消息傳來以後,轉入戰時體制的地面觀測哨,跟蹤著越過海岸一路飛向目的地的進攻機群,把大量的報告送向指揮部。然而,那些轟炸機卻沒有受到絲毫抵抗,發現遠東空軍部隊的戰鬥機和轟炸機的龐大機群排列在機場上。這件丟臉的事仍然是個謎。這一次,驚訝的卻是日本人了;不過這種驚訝是十分愉快的。他們徹底消滅了麥克阿瑟將軍的空軍,然後飛走了。這樣,十五分鐘之內,任何阻止日本人向南洋進軍的希望都歸於破滅。留給當地美軍的沒有別的,只有陷於絕境和投降。 日本人馬上抓住了這個驚人的勝利。第一步就是要搞得美國海軍在馬尼拉海灣站不住腳。克拉克機場事件以後兩天,一大群轟炸機飛來,周密細微地摧毀了甲美地海軍基地。他們幹得很從容,因為不必擔心美軍的空中防禦。「烏賊號」和拜倫·亨利在日本人的轟炸中首當其衝:因此就有了那個第 一次的誤報。在甲美地炸沉的是另一艘同級的潛艇「海獅號」。 襲擊剛開始時,拜倫正在岸上,帶著一個工作組提運魚雷。嚇人的空襲警報的哀鳴就在魚雷工廠的大敞棚附近響起來。高架吊車卡嗒一聲停住了。修配機器的隆隆迴響和尖厲的聲音也沉寂下來。穿著油污工作服的工長們、魚雷手們和機械師們從座位上和車床邊跑出來,走上戰鬥崗位。 拜倫的小組已經把四枚魚雷裝上了卡車。他決定再裝兩枚才走。因為他得到的命令是六枚,而且自從克拉克機場事件以後,虛驚一場的警報經常有。可是高架吊車停了,要挪動一枚裝配好的馬克十四型魚雷——一個裝滿了炸藥、推進燃料和馬達的一噸半重的鋼筒——就成了慢活了。汗流浹背的「烏賊號」水兵們正在把一枚魚雷掛上一輛起重卡車吊車的吊鏈,拜倫手下的上等魚雷兵往天邊瞟了一眼說:「亨利先生,它們飛過來啦。」 在「烏賊號」上,漢遜的眼睛最尖。拜倫瞧了半分鐘,才 看出銀灰色小點子組成的整齊的V字形,在藍天上閃閃發光,比他在波蘭上空看見的德國飛機要高得多。以前在華沙的那種感情——恐懼、興奮以及眼明手快的要求,又緊緊抓住了他。 「上帝,真是的,總有五、六十架,」他說。 「我數的是五十七架。朝這邊飛過來了,先生。目標角度零度。」 「可不是。喂喂,咱們快點裝吧。」開起重卡車的水兵發動了馬達,掛著魚雷的鐵鍊繃緊了。 「停下!」拜倫聽見遠處一聲爆炸,喊道。更多的開花彈爆炸了,聲音越來越近。水泥地面顫抖起來。拜倫自從離開華沙以來,第一次又聽到了那種熟悉的聲音——一種越來越響、越來越刺耳的尖嘯。 「隱蔽!」 水兵們鑽到卡車和附近的一張笨重的工作臺下面。敞棚附近一聲爆炸,跟著周圍響起一連串的聲音,地面顫動著,拜倫也撲到工作臺底下蓋著一層油泥的粗糙水泥地上。這兒地方很窄。他的臉擠在什麼人粗硬的工作服上。拜倫還沒有經受過這樣的轟炸。聽到一陣接一陣的震撼地面的爆裂聲,他一再感到揪心的痛苦,並把牙齒咬得格格響。他覺得死活的機會一半對一半,好象下一分鐘就要被炸死了。但是喧囂終於減弱下來,轟炸轉移到基地別的部分去了。他爬出來,跑到外面。到處是一片洶湧翻騰的煙雲火海,一道道牆開始倒塌下來。清澈的藍天上,星星點點的高射炮火在轟炸機下面老遠的地方有氣無力地爆炸。透過煙霧,那些轟炸機清晰可見。「烏賊號」的水兵們亂哄哄地聚集在拜倫周圍,撣著身上的灰土,凝望著大火。 「喂,亨利先生,看來不妙,對嗎?」 「我們回艇上去好嗎?」 「等一等。」 「我們還得把魚雷裝完嗎?」 拜倫匆匆穿過冒煙的敞棚,去查看一下那一邊的情形。漢遜跟著他一道。漢遜是一個能幹的潛艇老兵,一個家在俄勒岡州的胖胖的瑞典人,身高六英尺多,留著一部金黃色的大鬍子,大肚子下面緊緊勒了一條褲帶。漢遜沒當上上士班長是因為有一次在火奴魯魯抗拒逮捕他的海軍陸戰隊的三個海岸巡邏兵,把一個打得腦震盪,另一個斷了胳膊。他喜歡拜倫,教會他很多東西,卻又不顯出在教的樣子。拜倫留起鬍子,一半也是為了同情漢遜,因為艇長一直和這個頑固的瑞典人找麻煩,叫他要麼把鬍子剪齊,要麼刮掉。 魚雷工廠的另一邊,海風吹著大火,燒得轟轟隆隆、劈劈啪啪直響。街道上,一枚炸彈炸了一個大坑;水從破裂的總管道裡噴上來。被炸得歪扭斷裂的地下電纜裡迸射著密密麻麻的藍色火花。三輛海軍的重型卡車停在煙霧騰騰的坑邊上,三個菲律賓司機用他加祿語交談著,向洞裡張望。 拜倫的喊聲蓋過了這一片嘈雜聲,「看樣子,我們大概要困在這兒了,漢遜,你說呢?」 「我也說不上來,亨利先生。要是這些卡車能調開,我們也許能繞過司令部開出去。」 一位司機招呼拜倫說:「喂,我們能打這個工廠裡開過去嗎?有沒有一條能上碼頭的道兒?」 拜倫搖搖頭,提高嗓門兒蓋過尖厲的警報聲和沿街拖著水龍帶的消防隊員的呼喊聲。「那邊的路全都堵上啦!火大著哪,好多牆都塌啦!」 漢遜眯起眼睛,抬頭望望隨風翻騰的濃煙烈火,說:「亨利先生,火就要蔓延到這個工廠裡來了,這些魚雷全都要完蛋啦。」拜倫懂得這個魚雷兵話裡包含的痛告。沒有魚雷,潛艇分隊還有什麼用呢?魚雷不夠,誰都知道是個大難題。 他說:「好吧,要是你會開高架吊車,咱們也許還能多拖幾個出來。」漢遜搔了搔禿頭。「亨利先生,我不是吊車司機。」 一個穿著工裝、戴著一頂褐色硬帽子的瘦瘦的老百姓正站在水坑旁邊,他說:「我是吊車司機。你需要幹什麼?」 拜倫轉身對那個菲律賓司機說:「你們幾位幫我們一把,怎麼樣?我們要把一些魚雷從這兒弄出去。」 那個菲律賓人用他加祿語跟另外幾個司機很快地交換了意見,於是說:「行!往哪兒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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