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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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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魯特告訴娜塔麗他房間的號碼之後,就走了。後來,她在他房門的側柱上看到一張用鉛筆寫的條子:「娜:房門未鎖。」她走進一間寬大的起居室,從有鐵欄杆的長陽臺望出去,看見一片紫紅色的海。房間裡擺滿了古老而沉重的描金和綠色家具、金色的布幃幔、鑲金的鏡子和一些黑糊糊的巨幅古畫。斯魯特一邊沖著淋浴,一邊輕聲唱著,娜塔麗隔著敞開的寢室朝他嚷了一聲:「嗨,我來啦。」 水龍頭關上了。不一會兒,斯魯特穿著一件花格子呢的浴衣出來了,一面用毛巾擦著頭。「我這個公寓怎麼樣?夠得上印度酋長的行宮吧,呃?這原本是使館替一位石油大亨訂下的。可是他沒露面。我包了一個星期。」 「好極啦,」她使勁往椅子上一靠。 「怎麼啦?」 「巴祖斯特終於來了電話。勃拉尼的潛艇改了航線,開往直布羅陀,根本不靠裡斯本啦。事情就是這樣,沒有任何說明。」 「原來這樣!哎,真不幸。也許你可以到直布羅陀會他去。」 「澤爾斯頓不那麼想,不過,他明天早晨上班第一件事就是到英國大使館去打聽個明白。他真肯幫忙,尤其看來他顯然認為我是個傻瓜。沒疑問,你也是這麼認為的。」她抬起頭來,帶著一副不服氣的懊惱神色望著他——這神態是他所熟悉的,很迷人——然後摘下帽子,使勁把頭髮往後甩了甩。 「你對他究竟說了些什麼關於勃拉尼的話?還說了我些什麼?他瞭解的似乎很不少!」 「嗯,有一晚我們喝得太多了些,我就倚在他肩頭上哭訴起我在戀愛生活中的悲劇來。你放心,關於拜倫,我說的都是好話,我體諒他。」 她隱隱帶著些惡意說:「我敢說你會那樣的。喂,你這個排場可真不小,會叫你破產的。」 「就我在這兒的幾天來說,還不至於。」 「至於我呢?我把行李撂在市里一個跳蚤洞裡了。我跟從鹿特丹來的一位可憐的猶太老太婆合住一個房間。她丈夫在巴黎從火車上被抓走了。從星期天起,我還沒洗過一次淋浴呢。」 「瞧,為什麼不搬到這兒來?我這裡還有個專給隨身女僕住的房間。我到那兒睡去。你瞧這張床,簡直是個足球場。你睡在這兒吧。」 「不成。聽著,斯魯特,如果我去得成直布羅陀,我就同拜倫結婚。他希望這樣。」正照著一面周圍鑲著吹喇叭的鍍金小天使的鏡子梳頭發的斯魯特停下手來,用痛苦和將信將疑的眼光望了她一眼。她慌裡慌張地講下去。「我知道這聽起來似乎輕率、荒唐,」她眼睛突然發亮,笑著說:「可是,事實上我本人願意這麼做。」 「那麼,娜塔麗,我想我應該向你祝賀。天曉得我是多麼願你幸福。」 「啊,我知道你的心意,斯魯特。不必告訴我這事兒實在太離奇。有些事情是命中註定的。我愛拜倫。」 「哦,反正這房間任你使用。這裡晚飯開得晚。你洗個淋浴吧。」 「然後再爬進我原來穿的舊襯衣裡去?」娜塔麗搖搖頭,似乎在尋思。「我看見樓下有個鋪子。瞧瞧裡斯本可以向我這個大個兒姑娘提供些什麼貨色吧。」 不久她夾著一個盒子回來了,神情有些詭秘。「你真心實意請我來住嗎?我買了一大堆東西。這也許就是我的嫁妝。半小時的快速購置。他們這些貨都是從塞維利亞來的,價錢便宜,而且正合我的口味。拜倫萬一能來,准會喜歡得連眼珠子都蹦出來的。」 「你手頭缺錢用嗎?」 「親愛的,我還有的是呢。這倒是住在錫耶納山上什麼也沒有可買的好處。埃倫按月準時給我工資,錢就越積越多。真的,我可以住在你這兒嗎?今兒晚上我真討厭再回城裡去了。我害怕那個可憐的老太婆。」 「我已經說過,這房間是你的啦。」 「我可不能登記。」 「放心好了。」 「好吧,」她用兩隻胳膊捧著那只匣子,走到寢室門口又停住腳步,回過頭來。她那深情、詭秘的眼色震動了這位外交官。「別人會誤會咱們的,會不會呢,斯魯特?」 「我沒有什麼可誤會的。叫人莫測高深的是你。」 「你以前可不曾認為我是莫測高深的。」 「我以為我把你看透了。我現在正為著自己的過於簡單化而付著高得出奇的代價。」 「你以前是個自私自利的傻瓜。我很喜歡你。」 「謝謝你,傑斯特羅,洗你的淋浴去吧。」 第二天早晨,套房門口一陣響聲把斯魯特吵醒了。他系著浴衣的帶子,打著呵欠從那個小小的女僕房間走出來,眨了眨眼睛。娜塔麗穿著一件令人目眩的白呢子衣服,系著一條配了金扣環的紅色寬腰帶,正坐在耀眼的陽光下,望著侍者在一張底下裝有輪子的桌子上細心佈置早餐。「啊,嗨,」她說,愉快地微笑著,一面撫摸著她那精心梳理過的頭髮。「我不知道你要不要起床。我已經替你要了份雞蛋——萬一你起來的話。這兒什麼都那麼便宜,供應那麼充足!」 「我刷完牙就來陪你一道吃。你已經打扮好啦!什麼時候醒的?」 「我醒了好幾個鐘頭啦。照約定時間,我是應該今天十一點在這裡的酒吧間等拜倫的。這是原來的計劃。」 斯魯特揉了揉眼睛,瞥了她一眼。「你是怎麼回事?他的潛艇正開往直布羅陀呢。」 「那是那個叫巴祖斯特的人說的。要是他弄錯了呢?」 「娜塔麗,他是海軍武官哪。」 「我知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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