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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四


  他們又問了帕格許多有關他英國之行的問題,他也一一回答了。只有那個瘦削的德國空軍軍官試探地問了個關於雷達站的問題——帕格的回答是裝出一副呆板的傻樣——此外沒有人企圖從他那裡打聽什麼機密情報。

  倒可以說,他們似乎在拚命向他灌輸德國的政治、哲學和詩歌。這三個老同志非常喜歡學術性談話,還不斷把他們談話中提到的書從斯多勒的圖書室裡找來塞給亨利。他想在睡前看這些書,可是看了十五分鐘就沉沉地睡著了,每天晚上都是這樣。德國的奇特文學對於維克多·亨利經常有這種效果。很久以前他就放棄了想瞭解德國人自命不凡的嚴肅性、他們在世界史上的地位以及從查理大帝①時代起他們陰鬱歷史的每一轉折的企圖。從軍事觀點看,有關德國命運、德國文化、德國精神、親德主義、泛德主義等等所耗費的這一切筆墨,都在不斷強調說明一個事實。這是一個有八千萬人口的工業化民族,他們花費了一個世紀使自己統一起來,教育了自己,卷起袖子要征服全世界,相信上帝會抓住德國的戰袍鼓舞它前進。這是值得記在心上的。

  ①查理大帝(742左右—814),法蘭克國王和皇帝。

  星期天下午,他們在陽臺上喝雞尾酒的時候,太陽透過雲霧出來了。斯多勒提議帶維克多·亨利去看看他那些獲獎的豬,他們從河邊到豬圈走了很長一段路。在一陣惡臭之中,主人告訴亨利那幾隻躺在糞堆裡餓得哇哇叫的大得出奇的長毛豬的家世。在他們走回來的時候,銀行家說:「你覺得很無聊吧,維克多?」

  「誰說,一點也不,」帕格撒了個謊。

  「我知道這是一次不同平常的週末。穆斯和雅果都是很不平凡的人。我們早就是好朋友了。雅果第一個把我同戈林真正拉上關係。在那以前,我同馮·巴本非常接近,而他,你知道,是納粹最大的對手,直到一九三三年他親眼看到大勢所趨為止。事實上還是他任命希特勒當總理的。」斯多勒用他沉重的黑手杖隨手敲打著開花的紫薊,把花頭打落下來。打碎的花散發出一股新鮮的清香。「雅果很器重你呢。」

  「作為一個在天上飛的軍人,」帕格說,「他的大提琴拉得可真不錯。」

  「是的,他很有才氣。不過他身體不大好。維克多,他最欣賞你的是你願意談談英國。你太友好了。」

  「我沒有透露什麼。至少不是有意。」

  斯多勒笑了起來。「你真是你們政府的一個忠僕。而且,你的觀察很有啟發性。給我們印象最深的是你的榮譽感。對一個德國人來說,榮譽就是一切。」

  恭維話使得帕格·亨利感到不安。他跟平常一樣用沉默和呆板的眼光來回答。

  「要是雅果將軍有什麼地方能為你效勞,我知道他是會很高興的。」

  「真太好了,可我沒有什麼事。」

  「也許有什麼設施你願意去參觀?」

  「嗯,這樣的邀請我們的空軍武官會欣然接受的。」

  「隨你的便。雅果更關心你個人的利益。」

  「有一件事,不是普通的事。有個皇家空軍駕駛員,我的一個朋友,幾個星期以前在英倫海峽被擊落了。你們的人很可能把他抓去了。」斯多勒揮動了一下那根多節的手杖說:「找他出來不難。把這個駕駛員的名字、官階等等告訴雅果,很快你就會得到答覆。」

  「我真太感謝了。」

  「要是你的朋友成了戰俘,你還可以去見見他。」

  「那太好啦。」

  十月初,維克多·亨利差不多已經忘了那個古怪的週末,沃夫·斯多勒忽然給他來了電話。「你說的那人還活著。」

  「誰?」

  斯多勒一口氣講出了伽拉德的名字、官階和番號。「他在法國,還在醫院裡,不過身體很好。雅果將軍邀請你,作為他的私人客人,去參觀附近的德國空軍司令部。你是作為一個朋友,而不是作為一個美國武官被邀請的。這個電話將是唯一的通訊聯絡。沒有互惠的必要。」

  停了一會,帕格說:「呵,這真是個好消息。將軍太客氣了。」

  「我告訴過你,你很受他的賞識。」

  「我還得給你回電話吧。」

  「當然啦。」

  帕格把這事告訴了代辦,代辦耷拉著眼皮,差不多閉起了眼睛,他朝後靠在椅子裡,用大拇指摸摸鬍子。「那個德國空軍軍官對你有什麼要求吧。」

  「自然啦。」

  「好吧,我批准你。幹嗎不欣然接受呢?你也許會瞭解到點什麼,你還可以看到這位駕駛員。他是誰?」

  「嗯——他跟我的一位朋友的女兒訂了婚。」代辦的眼睛睜開了一些,又摸了一下鬍子。帕格覺得需要再補充一點。

  「事實是,埃裡斯特·塔茨伯利的女兒。」

  「啊,他是帕姆的未婚夫,對嗎?幸運的青年。好吧,不管怎樣,去吧,看一看帕姆·塔茨伯利的未婚夫情況怎樣。」代辦說的時候帶著一絲嘲諷的語氣,維克多·亨利感覺到了,並且有點惱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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